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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弟的小弟的小弟

李逵回家一趟再回到梁山,开始觉得很开心,如宋江所说,你杀了四个猛虎,今日山寨里又添得两个活虎。

事实是,老娘死了,骨肉内脏头发衣服摊了一地。当时是夜里,看得不算清楚,但是李逵一闭眼就想到这个不甚清楚的场面,越想越清晰,然后惊醒。他坐在那里打着赤膊哇哇大哭:“娘啊,老娘啊,你为什么就死了呢。”

李逵的哭声让其他兄弟很是揪心,纷纷找他喝酒。不过李逵可能是进入了青春叛逆期,谁喊喝酒都不理,只顾哇哇哇地哭,鼻涕流出一堆,舌头一伸一卷一缩,哗啦一声,继续大哭:“娘啊,老娘啊,你为什么就死了呢。”

听说宋江要把每年第五个月的第八天作为梁山母亲节,李逵哭得更伤心了。不仅不喝酒,还逢人就打。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武松醉醺醺地说:“我来吧,这傻逼我一句话就能制服。”

大伙同意了,不是因为大家相信武松的话,而是不敢惹武松,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自从山寨把每年第五个月的第八天作为梁山母亲节后,武松也每天大醉。无论武松怎么去想,都想不出来老娘的任何画面。似乎他妈妈把他一生就死了,把两件事变成了同一件事,简直就是一死一生。那段时间武松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喝,比李逵还凶。

武松猛猛地喝了一坛景阳岗下的“三不老酒”,一路晃到李逵面前说:“李逵,呆逼,来喝酒。”

“不喝,老子难过。”

“别难过了,喝酒。你是害怕喝不过我,哈哈,哈哈哈。”

李逵跳起来说:“我操,我不喝酒是因为我想念老娘,不是喝不过你,我怎么能喝不过你呢?”

“你怎么能喝得过我呢?”武松冷冷地说。

那就喝吧,武松让人把张青和孙二娘喊来,为了有个见证,也是好照顾一下。张青痔疮发作,来不了,让孙二娘一个人去。

孙二娘就一个人到了武松营寨,一看,顿时也来了精神,把光溜溜的大长腿往桌子上一架说:“两位,你们拼酒,没问题。谁输了,我拖走剁了做成人肉包子给兄弟们吃,内脏扔到鱼塘里喂鱼,骨头放在壕沟里当埋伏用,头发当绳子用。”

武松说:“行,这说明我武松浑身上下都是宝。”

李逵说:“来吧,别扯淡了,老子哭了这么多天,正好要酒来补补身子。”

孙二娘后撤一步,喊道,开始!两个人就喝了起来。

不断有人过来看热闹,也是为了防止孙二娘真的技痒难耐,把谁给杀了拆了。

武松因为连连喝酒,没一会就支撑不住了。李逵显然占据了上风,他一看武松有点歪,哈哈哈大笑起来说:“武松,哈哈哈,你就等着被你嫂子一刀刀剐了吧。”

“变成天地精华,我武松死而无憾,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武松大喊一句,举着一坛酒跟李逵干。

李逵心想,喝完这坛武松就得挂了,干完吧。

但武松没挂,还在歪歪倒倒地支撑,李逵自己反而有点上头,他不懂“三不老酒”的厉害,更不知道该怎么支配嘴巴舌头咽喉和呼吸来喝这一款酒。另外,他以为有一阵子没喝酒酒量会变大,其实酒量变小了,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一阵眩晕上头,李逵扭头一看:“啊,老娘!”

随着一声大吼,李逵把酒坛子一扔,扑向孙二娘,双手把孙二娘两条壮硕的大腿包括大翘臀一起给抱住了。

李逵把自己的大脑袋埋在孙二娘双腿之间大哭:“老娘啊,老娘你怎么活过来了,还到梁山上来了。老娘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铁牛虽然是个傻逼,但是我也日夜想你啊,想死你了。以前是没钱,没脸回去,现在我有钱了你又死了。你这一死,我真的也不想活了,想去地下找你去,又舍不得兄弟们,可跟兄弟们在一起,我又每天都想你,不敢闭眼睛,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你变成一大片了啊……”

孙二娘温柔地说:“铁牛,我这不是就在你身边吗,我没被老虎吃掉,那几只老虎信佛,吃的是面粉红汤做的素人,我活得好好的。”

李逵呵呵呵笑了起来,脑袋在孙二娘衣服上蹭了几圈说:“娘啊。”

周围的人都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每个人都知道,如果谁这个时候去把李逵拽开,李逵会一口咬死你的。

李逵就这么哭啊笑啊,孙二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个兄弟悄悄走到孙二娘后面,弯腰驼背地拿手撑着她的腰。孙二娘说:“够意思,这样舒服多了,再往下一点,再下一点。”

武松站在对面也傻了,但是他是极精明的,很快明白了李逵是有幻觉。问题是自己连幻觉都没有,每天喝醉,就是想在大醉之中看看能不能见到老娘,还有老爹和哥哥,都见不到。自己简直连李逵都不如,看来只能醉死拉倒。

两天后李逵清醒了,蹦来蹦去找老娘。

很多人对他说:“你搞错了,是做梦,你老娘早死了。”

李逵说:“不可能,我老娘就在山上,那天还一直摸着我脑袋。”

对方说:“胡扯,你有证据吗?”

李逵说:“没有,不过我一直在她衣服上蹭鼻涕,我记得很清楚,以前我都是把鼻涕吃掉的,从小就这么吃,有时候可以当汤喝,有时候还能抵饱,那天我都给蹭到老娘衣服上了。”

对方说:“胡扯,你有证据吗?把蹭到衣服上的鼻涕拿出来看看!”

李逵突然火了,手刨脚蹬地说:“你耍我是吧,我怎么拿蹭掉的鼻涕,你欺负我是吧,我宰了你!”

对方落荒而逃,李逵继续在山上走,一边走一边喊:“娘啊,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老娘啊,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快出来啊……啊……”

几个人找宋江商量,要是这么喊下去,十天半个月,李逵就非死不可,极有可能是嗓子破了不能吃东西活活饿死,或者是不能睡觉活活累死,要么就是在山上摔死。

宋江当机立断说:“为今之计,唯有说实话啦!二娘,有劳你去说,带上武松,不行武松你就按着他。”

因为孙二娘这几天都没换衣服,李逵一见孙二娘,鼻子嗅嗅,扑上去说:“你就是我娘,娘啊!”

孙二娘后退一步说:“李逵兄弟,我是孙二娘啊,张青的浑家,武松的嫂子!”

李逵说:“我不管,你就是我娘,那天就是你跟我说你还活着的。”

孙二娘给武松递了个眼色,武松突然冲上去从后面抱住李逵,原地滚了几圈又猛然夹着李逵站了起来,这是他的绝技,李逵果然晕了,吐了一地。等他清醒后,孙二娘说:“李逵兄弟,我真的是我,不是你娘,那天你是喝醉了,大概是看着我像你娘。”

“我怎么会看你像我娘呢,你比她高很多啊。”

孙二娘想想说:“我估计是你太想你老娘了,平日里又见不到女人,所以,你可能把你见到的第一个女人当成你娘了。”

李逵呆了半天,突然喊起来:“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你做我娘,娘啊……”

武松在李逵后面喊:“大嫂,快走!”

孙二娘嗖地跑走了,武松一直抱着李逵,李逵挣扎,两个人站在原地较劲,脚下一点点下陷,最后两个人都累垮了,才各自爬开。

李逵恢复之后,继续在山上到处走,一边走一边喊:“娘啊,孙二娘娘啊,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老娘啊,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快出来啊……”

喊了很多天,孙二娘踪迹全无。她躲到史进平日里躲着的悬崖边那处空地上去了,到了那里也不敢待在地上,爬到树上搭了个棚子,在棚子周围用百十个鸟窝做掩护。

张青觉得这事拖下去总归是麻烦,趁着夜色窜到李逵耳边说:“李逵兄弟,你光这么喊没有啊,你要去找你大哥啊,让你大哥出面请孙二娘做你娘。”

“如果有人问你谁出的主意,你就说戴宗出的!”说完,张青连滚带爬走了,李逵其实也没打算追,他被耳边的这句话给提醒了,一拍大腿说:“对啊,孙二娘也是头领,也听哥哥的话,我又不能把她抢来做娘,应该让哥哥命令她给我做娘啊,对!”

李逵去找戴宗。戴宗说:“这事你为什么不去找宋江哥哥呢?”

李逵说:“他太忙了,我先找你。”

戴宗说:“好吧,那我去问问。”

李逵就等,等的时候不喊了,开始喝酒,喝醉之后不会什么都看不见梦不着了。

戴宗犹豫了三四天,觉得这事太操蛋了,有点荒唐,有点感人,也有点草率,如果李逵非要认一个娘,比孙二娘合适的人很多啊,顾大嫂扈三娘还有李应等人的老娘之类,都比孙二娘合适。

带着这个疑问,戴宗去找了吴用。

吴用首先问:“这事你干嘛不去找公明哥哥?”

“他忙,我先找你。”

吴用说:“我可以去问问,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不妥当啊。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跟李逵都是兄弟,都算是兄弟吧,李逵认了孙二娘做娘,那孙二娘就成了我们婶婶了,别人不说,张青就得是我们叔叔,他们是夫妻嘛。既然张青是我们叔叔,别人不说,武松就得是我们叔叔,他们结拜过的嘛。既然武松是我们叔叔,别人不说,宋公明大哥就是我们的叔叔,他们也结拜过的嘛。宋大哥如果是我们的叔叔,那所有人都是我们的叔叔,大家都是兄弟嘛。既然我们所有人都是我们所有人的叔叔,我们见到了兄弟们也就是叔叔们到底是该叫兄弟呢还是该叫叔叔啊……”

吴用说不下去了,戴宗也张口结舌。

吴用最后叹口气说:“我去跟宋江大哥说一声吧,李逵兄弟的事,还是要处理好,我们看看有什么办法处理一下。”

带着几分不情愿,吴用去找宋江说:“戴宗兄弟为了李逵的事,非常烦恼,让我来问你,你说说该怎么办?”

宋江皱着眉思考,想了好一会,又站起来来回踱步,当然眉头还是紧锁的。走了半天,眉头锁了半天,宋江说:

“军师,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吴用心想:“操你妈,不管什么事,你都来一句军师你说怎么办,军师意下如何。我的意思是你死了才好。”

吴用说:“我觉得认孙二娘做娘,万万不可,因为这样兄弟们的辈分全都乱了。但是我有一计。”

宋江心说:“你傻逼还好意思说计,你看看你的那些个计策,每个计策都要死一批人,你说说怎么养鸡还差不多。”

宋江说:“请讲请讲!”

吴用说:“李逵思念老娘,一是孝心所致,人之常情,另外一个呢,就是愧疚后悔,自己没保护好老娘,让她被虎吃了。所以我们可以在山上演一出戏,让孙二娘演李逵老娘,李逵背着她打算来梁山,可老虎来了。李逵打死了老虎,老娘没死,回家安度晚年去了。这样李逵会好过很多。”

宋江心里一阵冷笑,差一点笑出声来,脸上严肃地说:“军师此计大妙,快快让兄弟们去办,务必演得逼真、感人、深邃!”

似乎想到了什么,宋江又皱着眉问吴用:“如果李逵不入戏那怎么办呢?”

“一直演下去!”吴用喊道。

“好,妙绝!”宋江大叫。

吴用领命下去了,找到戴宗说:“我觉得戏好演虎难找啊,梁山方圆八百里,虎都被吃了,虎皮做成了几位大头领的座垫,虎骨泡着酒,还没泡好呢。戴宗兄弟,还是麻烦你下山看看,哪里有虎,我们去捉。”

戴宗说:“这事太难了,军师我想问问,这到底是你的意思呢还是宋大哥的意思?”

吴用脸微微一红说:“其实,是宋大哥的意思。”

戴宗说:“那就好。”

戴宗又补充说:“在我下山去的这段时间,军师要抓紧排戏啊。”

吴用本想反驳,再想想,觉得可以好好排一下,作为每年一度的梁山文化艺术节官方保留节目,也就答应下来。

戴宗没有直接下山找虎,而是找到李逵说了这件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娘是不会跟你在一起了,你天天打打杀杀的,怎么跟你一起呢,但老娘可以不死,可以不被老虎吃掉,而是回家安享天年去了,当然这个娘是孙二娘装扮的。

李逵呆呆地问:“那孙二娘为了当我的老娘就真的要演一场然后永远离开我们啊?”

戴宗说:“装的,演的,到时候让公孙先生施展法术,放一团大烟,孙二娘,也就是你老娘慢慢飞走了,就可以了,你只管把虎砍死,老娘回家自己过,不跟着你,你看也看到了。然后孙二娘还是待在山寨里。这样多好。”

李逵半天没说话,突然对着戴宗喊道:“日你妈,你耍我。我找宋江大哥去,我不信我不能让孙二娘当我娘,你等着。”

宋江问明白了李逵的来意,没有讨论能不能让孙二娘做老娘还是让她演老娘离开一下但继续待在这里的事,而是厉声问李逵:

“铁牛,你想有个娘,这件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李逵有点害怕,支支吾吾地说:“大哥……我,大哥……你,大哥……这……大哥……”

宋江又问:“你想有个娘,这件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李逵有点忸怩,嘿嘿嘿笑着说:“大哥,你看你,大哥,你是大哥,你忙啊。”

宋江喊道:“铁牛,你想有个娘,这件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他一边喊一边跺脚,跺得脸上黑肉产生了黑色的波浪,看上去显得很生气,很受伤。

李逵盯着宋江看着,傻乎乎地笑几声说:“大哥,大哥你听我说,现在呢,我不想要个娘了,我想要个老爹,你做我爹吧。”

宋江吓了一跳,心想铁牛你太不懂事了,我是你的同床大哥啊,怎么能做你爹呢。他眼珠一转说:“铁牛,我也想啊,但是我爹说过,我的儿子,是绝对绝对不能喝酒的!”

李逵吓坏了,连忙说:“啊,这样,那,那我不要爹了,妈我也不要了,我还是去喝酒吧,我已经搞清楚了,一喝酒就什么都忘记了。武松答应分一半他的‘三不老酒’给我,估计着有一两百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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