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莫珠子的愤怒，凌少直直的看着她，尽管并没有什么情绪，但依然真诚的解释道：“神兵出鞘意味着什么？为何不可轻易出鞘，其原委想必你也能想到。首先，在镜湖那会儿，我并没有预料到杜小公子被侵蚀；其次，那时候救你不需要拔剑，我们需要的是传送符而不是五方神兵。”
莫珠子一愣，回想当时的情形，凌少确实东方春晓几次，现在想来，果然是在暗示。
“所以……你们其实都留有后手，却都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使用，那请问这些力量拥有起来有什么意义呢？”莫珠子有些哽咽了，“锦川的人命……你们……”
莫珠子尚未说完突然想起，当时到街上救助灾民的世家子弟只有凌少一人，而杜一飞发作的时候，他是跟自己在一起的，并不知道东方府发生的事情。
莫珠子突然住了口，难过之情再也难以压抑。可不是吗，她有什么立场责怪凌少呢？镜湖的时候是他脱下外披护她，也是他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全力相救；在芙蓉大道的时候也是他，即制止了自己的冲动，又带上拖油瓶的她回到东方府。要不是她执意要回去，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若非必要，不可拔剑……
莫珠子突然反应过来，凌少是为了就自己才拔剑的。所以，她是那个“必要”。
“怎么会这样……”莫珠子扶着额头。
“谁都不想，但也许一切都早已注定。”看着脸色苍白的莫珠子，凌少心里五味杂陈，他语气柔缓下来，“听雪的事情，容我之后再慢慢解释吧。”
莫珠子扪心自问，她提不起对凌少的责怪，只是有太多太多的无奈。
她摆摆手，继续问道：“然后你就把诡咒净化了？”
“不，是你。”
一定是自己心乱如麻所以眼花耳鸣听错了。
莫珠子难以置信的瞪着凌少。
“就算集合五方神兵之力都不可能将肉身和诡咒剥离消除，听雪出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若非你自身净化，我也并没有能力救回你。”
凌少说到这里，莫珠子倒是想起来了。当时诡咒将她束缚之后直接从她左手中指钻入，那种全身被抽空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不禁一个寒颤。
自那之后，便有些模糊了。她似乎听到了某个声音，然后受到了某些牵制，接着又有股力量冲破牵制贯穿全身，直到意识完全消失。
信息量过大，难以消化。莫珠子记忆混沌，零碎的画面不断闪现。
“迟迟不拔剑，是因为拔剑也没用，若我强行净化诡咒，那杜小公子也就没希望了。”凌少认真的在为自己辩解，与杜一洋质问他之时大相径庭。
“这么说，是我那个，那个突如其来的灵力净化了毁灭锦川的诡咒？！”莫珠子脑子如浆糊一般，“那，那这灵力……从哪来的？诡咒给我的？”
怎么能这样！如果这力量是来自诡咒，那她将如何自处？！
“与生俱来的。”凌少语气十分笃定。
莫珠子摇头：“不可能……与生俱来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不可能！一定是诡咒，是诡咒将某种奇怪的东西传染给我了，我被感染了，于是有了灵力！可我怎么能有诡咒的灵力！我……”
这人实在太过激动了，再这么下去，又会进入迷失。凌少一把按住莫珠子：“诡咒只会吞噬从未有过给予！”
“你怎么知道？”莫珠子的反问道。
凌少心中暗叫不好，却面不改色的说道：“玄门都知道。”
是他太大意了，还好莫珠子此问并非处于对他的怀疑，其实她根本想不到那去，是凌少心虚了。
玄门都知道？莫珠子试图回忆曾经阅读过的书本典籍，寻找蛛丝马迹，确定凌少不是处于安抚而出言哄骗。
“你记不记得曾经有人封印过你的灵力？”凌少问道，对于莫珠子在东方家的处境和来历他私下打听过。
封印？为什么要封印她？莫珠子摇头否定。
“你在东方家之前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莫珠子摇摇头又点点头，自记事起便是东方春晓的随侍，伴读。
可凌少这么一问，她又不确定了，脑子里有模棱两可的画面出现。
一望无边的镜湖，空灵孤绝；
血流成河的战场，惨烈焦灼；
尽管短暂，可每一寸呼吸都能感同身受，心痛，无奈，决绝，疲惫。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究竟是梦境还是记忆？
回想那黑暗之中萦绕不绝的氤氲，那冷不丁就出现的似男非女的声音，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有人在召唤她，让她去寻什么指环……
仔细想想，早在数月前便有召唤的迹象，那么，是何人在召唤？指环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还有……她究竟是谁？
有一点毋庸置疑，锦川之变蓄谋已久，可就算猝不及防，但，正如凌少所言，此番变故东方念有着很大的责任，是他将花鹿留下，也是他最先抛弃责任，抛弃故土。只因为他没有能力保所有人周全，所以这些人连同“锦川第一玄门“的名号都便成了负担。还有彩云间的南先生，道貌岸然却是一丘之貉！他们早就知晓镇压不住，否则也不会事先送走春晓……
等等！一个念头在莫珠子脑中萌生出来，她盯着凌少。
“如你所说，你早就料到锦川的结局了？”
“不，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我指的不是这个，”莫珠子一脸的质问，“你明明可以如春晓一样先行一步避退灾祸却没有离开，为什么……”
凌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莫珠子，眼中的光，像极了沉溺深海之时水面斑驳的亮光，是那么的飘渺不可及。
莫珠子突然恍惚起来，身体突然沉了一下，她好像再次置身深海，眼前是那片流动的天空，星星点点如星辰浩瀚。
“喂！莫珠子！”凌少一声大喝，莫珠子惊得回神。
视线的那头，是闪动在凌少的眼睛里的半颗星星，真好看呐。
莫珠子忍不住抬起手，她想尝试一下，是不是可以触碰到那亮晶晶的光，不知道会不会像春晓的笑一般，温暖安稳。睁眼能再见到熟识的人，她何其幸运。可仔细想想，他们相识并不久，可此时此刻，为何有种……错觉？
眼前这张脸，这双眼，熟悉至极，仿佛回眸过千万次一般；这气息，这感觉，似是相濡同舟上百年。此时此刻，好像置身于那片广阔无垠的镜湖，管它是静止了岁月，还是历尽了千帆。这一刻，她似乎已经活了很久，似乎已经步入垂暮，似乎……似乎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好不容易回来却发现物是人非。好难过，悲伤、失望、委屈好多好多情绪积攒在一起，从胸口涌上眼眶，莫珠子拼命压抑着，阻止泪水绝提。
凌少握住那只一直悬在半空的手，冰凉冰凉的，不停颤抖着。
熟悉而久违的感觉传遍全身，凌少的手好暖，莫珠子鼻子一算，眼眶一热，再也忍不住了。
她抽掉被凌少握住的手，拼命的抹掉眼泪。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她已经很努力了，却怎么也抹不干净。十分不喜欢流泪，因为那是弱者的表现，而莫珠子心里又很清楚，因为自己是真正的弱者，才会惧怕示弱。
她拼命的克制拼命的擦拭，可她擦得太用力了，用力到凌少的心都揪起来，他一把抓住莫珠子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