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42楼，电梯门刚打开，就看到郑琳，站在电梯间里，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严小盐前脚还没跨出电梯，已经被她一把抓住，拖着快步往前走，严小盐感觉手腕吃痛，像被拖拉机牵引着，不由自主小跑起来，真想不到，郑琳有这么大力气。
花牛门口，保安肃立，向她俩行注目礼；经过前台，两名前台接待肃立，向她俩行注目礼；走过前廊，几名正在聊天的员工肃立，向她俩行注目礼；进入办公区，闹哄哄的办公区顿时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俩，行注目礼。严小盐感觉整个世界被什么人施展了魔法，静止了，没有一点生机，唯一，不，唯二的活物，就是她和郑琳。
世界没有静止，一声咆哮从小会议室传出来，接着，一连串口齿不清的怒骂声传出来。严小盐望了一眼郑琳，她以为郑琳会惊慌失措，她错了，郑琳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紧张，脚步也慢了下来，甚至把拉她的手都松了，走到会议室后门口，郑琳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别说话，领着她，蹑手蹑脚，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了十来个人，本来空间不算大，看起来黑压压一片，严小盐望了一眼，何晓峰坐在上首，正激动地说着什么，苏冰坐在他右侧，他的左侧坐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应该就是郑琳多次向她提及的总裁办主任凌雪，其余人她都不认识。郑琳对她指了指下首的空位，示意她坐，她一屁股坐下，正对着何晓峰，郑琳在她旁边坐下。
何晓峰看到她俩进来后，声音小了一些，他对着苏冰旁边那个人说：“广告业务这个月再不达标，你就别干了，直接辞职吧。苏冰，你们人力资源部要负起责任，为广告部做好人才储备，选个能完成KPI的负责人很难吗？”
苏冰忙不迭答道：“人才储备充足，随时听候何总调遣。”
何晓峰不理他，对那人说：“你出去吧。”语气很不耐烦，广告部的老大有点狼狈，低着头出了会议室。
何晓峰望着严小盐，气势咄咄逼人，问：“严小盐，我们公司开会，你来干什么？”
苏冰低声说：“何总，严小姐是来参加主题策划会的，她是那位神秘艺术家的代表。”说完，对着严小盐轻轻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何晓峰笑了笑，含有轻蔑的意思，没有继续纠缠严小盐的问题，对旁边的凌雪说：“说说吧，怎么策划的。”
凌雪的声音有点尖，接过何晓峰的话头回道：“遵照您的指示，在游戏、赛事和日常直播之外选择能吸引眼球的策划，总裁办和市场部磋商之后，定下了现在这个主题，后现代女艺术家作品展览，我们准备做一次大型直播，集中我们平台最有人气、最优质的主播，策划一次活动，相信能吸引大量的流量，开销应该不大……”
“凌雪！”何晓峰用右手敲了敲桌子，“我还要说多少次，不要考虑费用，我要的是效果，流量，懂吗？你要洗脑，思维必须彻底换一下，要学会花钱，畏首畏尾，花牛的流量怎么上的去？你看看其他直播平台，上百个平台在竞争，光靠那点不温不火的收入，花牛还做什么？趁早关门算了。”
凌雪很沉稳，思维没乱，接着说：“我们和市场部做了一个预估，流量很可能会出现井喷，技术部认为我们现有的服务器可能扛不住，为了避免宕机，需要租用一些服务器。”
严小盐望了一眼郑琳，发现她正在专心致志做笔记。郑琳在行政部就听闻，凌雪是丰润集团的干将，何丰润支持独子何晓峰创业，投了六亿现金，同时还送来监军凌雪。到总裁办不过几天，她就被凌雪的才干所折服，将其树为自己的人生标杆，严小盐觉得她有点言过其实，今天亲眼所见，相信了，凌雪确实干练过人。
“你们预估的依据是什么？就凭几张照片，就敢乱拍脑袋？”何晓峰对凌雪的态度有点不满，发起了脾气，说：“这次策划主题是女艺术家，我想请问，女艺术家在哪里？她们的作品又在哪里？凌雪凌主任，在座的各位，你们催我回来，到底让我看什么？”
凌雪没有与何晓峰硬顶，说：“我们想先请您批准整体方案，再谈艺术家和主播，严小姐不是已经来了吗？另外几位外地的艺术家也在线上，随时可以视频连线。”
何晓峰白了她一眼，说：“什么叫等我批准整体方案啊？电话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个策划很好，凌雪，很好，听不懂吗？就是批准了，不批准我会从巴厘岛赶回来？我要的是具体的方案，我要的是效果，是流量。”
凌雪没有继续答话，她知道无论她答什么只会进一步激怒何晓峰。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起码有一分半钟，何晓峰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游弋，最后停在严小盐身上，问：“带来了吗？”
严小盐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望了一下四周，大家都望着她，她反问：“你在跟我说话吗？带什么？”
“装置，装置。”何晓峰竟然没有发火，他温和的口吻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不适应，暴风雨前的宁静，他随时可能来一次大爆发。
严小盐耸耸肩，说：“没人告诉我要带裙子过来。”
“何总，是我们工作疏忽。”苏冰眼见气氛不对，赶紧缓颊说：“严小姐，你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艺术家的设计思路，她希望传达什么？还有，她希望什么样的主播来展示她的装置，我们人力资源部好着手挑选主播。”
“我不太同意你们说这件作品是装置，这是一条裙子，与众不同的裙子，她的名字叫伊丽莎白女王。裙子的照片你们都看到了，传达什么你们应该都理解，就是你们这次的主题，破坏、重建、颠覆传统、树立全新的审美哲学。”严小盐一阵胡说，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点子，接着说：“至于说什么样的主播适合？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由艺术家来回答，你们参加此次活动的每一位主播都应该穿，压轴的是这条裙子，而不是某一位主播。只有这样，破坏、重建，这个主题才能最大程度的展现出来。”
“伊丽莎白女王？”何晓峰揶揄道：“怎么不叫维多利亚女王？”
“何总，确实有维多利亚女王。”严小盐郑重回答道：“艺术家的上一件作品就是维多利亚女王，破坏性不及这件，已经被一位国内知名的收藏家收藏了，名字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每位主播都要穿这条裙子，我们没有考虑过这样的方案，现实操作中难度不小，而且，我也不太理解严小姐说的，为什么这样就能最大程度展现破坏、重建呢？”会议室里最冷静的还是凌雪，她没有被虚浮的言辞所迷惑，考虑的依然是实际操作的问题。
“我们这次是直播，每位主播有自己的观众群体，伊丽莎白女王，对每位主播都是一次破坏、重建的过程，累积起来，对花牛来说，这样方案效果最好。”严小盐信口答道。
凌雪正想说话，何晓峰忽然低吼一声，“好！”他双肘靠在会议桌上，说：“严小盐的理解非常深刻，既然这次我们投入这么资源，必须让我们的主播得到充分的展示机会，其他艺术家很重要，这件，伊丽莎白女王，更重要，都要穿，方案你们去做。哎，这名字能不能改一改，伊丽莎白女王，听起来就不像破坏的样子。”
会议室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严小盐身上，请示安娜姐肯定来不及了，她也不想请示安娜姐，她本来就不喜欢伊丽莎白女王这个名字，沉吟片刻，她说：“双生杜普蕾，这是艺术家的备用名字，何总，您看怎么样？”
何晓峰开心地点点头，可能是因为严小盐的谦卑态度，也可能是对这个名字真的很满意，他说：“这样开会才有意义嘛，解决问题，开会就是要解决问题。很好，就用这个名字。”这时，一个黑衣人进入会议室，把手机递给何晓峰，何晓峰接过电话，“嗯”了几声，挂了。
苏冰很敏感，马上说：“何总，您有事情先忙，其他艺术家的对接我们来做，主播初次挑选之后，我先把名单发给您确认。”
何晓峰已经起身，语气威严地说：“不能再拖延了，两周内，这个主题策划必须上线，凌雪，你们总裁办负总责，办不好你别就在花牛待了，自己回丰润去。”
走到门口，何晓峰像想起了什么，转身说：“地点吧，最好是户外，秋天来了，有枫叶的地方最好，有氛围，别想着省钱，室内根本没效果，千万别省钱。”
“何总，您看米亚罗怎么样？那里有红枫，也有温泉，国内也有知名度，方便造势。地方政府巴不得我们宣传他们，争取支持应该不难。”苏冰无比贴心，马上提出具体方案。
何晓峰点点头，还没说话，苏冰接着强化：“我马上跟地方政府联系，您放心，何总，各种支持绝对到位。”
何晓峰挥了一下手，表示认同，转身走了，刚刚离开会议室，他又转身，回来说：“那个，严小盐，到时候艺术家必须到场。”
严小盐正想跟郑琳说话，被吓了一跳，应激说：“何总，您知道，艺术家性格有点孤僻，我尽量劝说。”她怕大家感觉她没诚意，补充说：“你们把主播确定以后，我会尽快把双生杜普蕾拿过来，让各位主播试穿。”
“艺术家，哼，牛逼啊。”何晓峰语气不屑，“她来不了，你必须来。”说着，在保镖和助理的簇拥下大摇大摆走了。
一屋子的人顿时作鸟兽散，没人有兴趣理睬严小盐，包括郑琳，凌雪喊她一声，去开会，几个部门之间还有协调会要开，她赶紧走了，连招呼都来不及跟严小盐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