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琳为什么会那么怨恨自己呢？严小盐想不明白，难道仅仅因为她和苏冰同路，那这份怨恨也太无厘头了。郑琳真是不疯魔不成活，恋上个老男人，当成宝，以为全世界都要和她抢。
严小盐想不明白苏冰有什么吸引力，能让郑琳这么痴迷疯狂，正苦笑着摇头时，苏冰那张老脸及时出现在她眼前。
苏冰叫她快一点过去，与会人员都到齐了，就等她了。她抬头一看，一群人围坐在一张条桌旁，何晓峰端坐上首，面前摆一个笔记本电脑，凌雪站在一旁对他讲解着什么。
郑琳旁边有个空位，严小盐想过去挨着她坐。还没坐稳，何晓峰的目光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到这边，对严小盐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苏冰立刻会意，敏捷地为她腾了一个位子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严小盐只能过去坐下。坐下后，她用余光瞄到笔记本，是走秀的排序，包括主播上场的次序，她们每次出场所穿的服装，以及这次出场的后现代艺术表达涵义。凌雪正说到安排现场解说的事情，何晓峰打断她，说：“把解说串词拿给我看看。”
凌雪点了点鼠标，点开一份文件。何晓峰只看了两眼，就否定了这份凝结总裁办几位员工心血的解说词，总裁办为了保证解说到位，在凌雪的带领下连续五天彻夜加班，查阅了大量艺术文献，借鉴了多个国际艺术大展的解说词，结合此次活动的特点，六易其稿，最终才形成了现在的解说词。
何晓峰一语中的：“我们此次活动的主题是破坏、重建，你们的解说词看不到一点破坏的意味，全部是维护，维护陈旧腐朽的审美观点，美其名曰艺术传统。真是讽刺，可笑至极。”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凌雪神态凝重，正想辩解，何晓峰接着说：“那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解说毫无临场感，过于书面化，我们是直播平台，要的是身临其境，要的是现场灵感。这份垃圾不用改了，把出场排序给我，一会由我亲自解说。”
凌雪立刻意识到何晓峰这个决定带来的传播影响，当即部署：“马上在各大社交媒体放出消息，稍后的走秀，会由何总本人亲自讲解，解读每件艺术作品的设计理念和艺术内涵。”
苏冰凑近说：“何总，要不您现在就发一条微博，我们公司的官微哪能和您的私人微博比呀？您发一条立刻全网轰动。”
何晓峰对苏冰的恭维感到惬意，笑着说：“急什么，真正的轰动事件在后头呢。”然后对着身旁的严小盐说：“你最后出场，不是走秀，而是代表艺术家做一个展示，你的气质很适合这次的主题，比所有主播都适合，甚至比双生杜普蕾都适合。上次在地下车库里我就感受到了，你的性格里有种桀骜不驯的野性，破坏性很强，很难得。”
“何总过奖了。”严小盐实在不想出场，“我重申一次，我只是代表艺术家监督走秀，为各位主播介绍艺术家的设计理念，希望她们出场时能更完美的表达，而不是我出场，我没资格代表艺术家出场。”
苏冰接过话头，说：“何总多次讲过，严小姐的魅力能穿透屏幕，你就不要谦虚了，这次活动我们倾尽所有资源，将双生杜普蕾作为压轴，这是多么大的支持力度，希望你作为艺术家代表，能够配合我们，精诚合作才能共赢嘛。”中肯又诚恳。
严小盐正在组织语言再次拒绝，凌雪说话了：“严小姐，请你把艺术家的简历给我们，此前我们对各位艺术家做了神秘化处理，马上要出场了，必须要做适当的介绍才行。”
“艺术家叫过河入林，毕业于圣马丁。”严小盐严格遵照安娜姐的嘱咐，没有乱添加。
“就这么多？是不是太过简单了。”凌雪颇为意外。
“过河入林？这是什么鬼名字。”苏冰的疑问激起大家的共鸣，纷纷用眼神表达认同，有人低声耳语，有人掩嘴而笑。
“Across the River and Into the Trees.”何晓峰说起了英文，他留学斯坦福，英文是流利的。见大家茫然地盯着他，他接着解释：“这是南北战争期间南方军名将托马斯.杰克逊弥留之际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让军队过河到树林里休息。海明威，你们知道海明威吧，后来用这句话作为他一本小说的名字。”
何晓峰侃侃而谈，一旁的严小盐震惊不已。她一直把何晓峰当做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竟懂这么多。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又增加了几分，以至于看他的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了崇拜。
“这是本什么小说？跟我们这次的主题有联系吗？要不要在介绍艺术家时提一提这本小说？”凌雪考虑的永远是实际问题。
“艺术家决定用这个名字与她本人的经历有关，与此次主题无关。”严小盐言简意赅，做了答复：“过河入林，女，毕业于中央圣马丁艺术和设计学院。这就是艺术家希望展示的全部信息，她希望用观众多关注她的作品，而不是她本人。”
“尊重艺术家的意愿。这样处理对我们更好，不要走偏，焦点不能糊，多关注活动本身，而不是艺术家，其他艺术家的介绍最好也简略一点。”何晓峰做了决定，凌雪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主播纷纷来到会场，准备进行彩排。有工作人员护送着艺术装置来到会场，当两名工作人员郑重地拿出双生杜普蕾时，全场肃静，敬意弥漫，仿佛在瞻仰一件圣物。
严小盐感觉无比荒诞，她回想起在安娜姐办公室第一眼看到这条裙子的感觉，那种出人意料的丑，不可捉摸的丑，给她带来的强烈震撼，历久弥新。而现在，大家怀着仰慕之心，将这条裙子捧上神坛，强烈的荒诞感让她陷入虚无，她怀疑这个世界，甚至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真实。
主播们在郑琳的指引下开始熟悉出场次序，郑琳黑着脸，对主播们走位错误大加指责，特别是张雁，被她骂得最多，骂得最惨。看着张雁无辜的眼神，严小盐满心同情。
熟悉完出场顺序，开始进入着装彩排，主播们脱下才穿上不久的羽绒服，在临时搭建的更衣室里换上各种奇形怪状的裙子，出场走秀。
严小盐看得眼花缭乱，她好歹也算服装行业、时尚行业的从业人员，算是见多识广，从未见过这么多奇装异服，各种稀奇古怪的裙子让她对双生杜普蕾心生好感，相较而言，双生杜普蕾算是比较正常的。
市场部专门聘请的职业模特对主播们的猫步和神态做了专门指导，何晓峰又对几名人气主播做了单独指导。走完一遍，何晓峰叫严小盐过去讲解指导双生杜普蕾，严小盐表示各位主播发挥都不错，她没有更多的东西需要讲解。
花牛的团队忙碌着，指导主播，调试设备，与粉丝互动，整个会场喧嚣闹嚷。严小盐坐在舞台后，望着漫山红叶发呆，一团火球般的夕阳，在红叶的映衬下，格外的红，红得让人心醉。
红叶是幕布，夕阳是背景，一切就绪，一场绮丽梦幻又光怪陆离的大秀即将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