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度
挣扎着起身,在睡衣外披件羽绒服,从桌上拿过充电的手机,将将十一点,挎了包,立刻打车去医院。
挂完急诊,直接被医生按住输液,自小怕打针这类,萧何偏头闭紧眼,被扎瞬间条件反射激灵了下。
不多时,屋外响起一连串急促脚步声,一位男护士搀扶个男子,男人半边脸被鲜血侵染,身上只着薄薄衬衫,上面布满灰尘、口子跟血迹,即便如此他的背不曾佝偻片刻,萧何也不确定他真似外表上的伤重。
开始缝针了,萧何不忍继续注视,倚靠座椅开始闭目养神。
约莫半晌,愣是声哀嚎都没听到,萧何右眼悄咪咪睁开条缝,偷偷打量,
那人,竟主动和她打了招呼:“萧负责人,真巧!”
睁眼,果不其然是那天冒充摄像师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于旺财,真是凑巧。”
这什么破名,辛颛相当郁闷,当初想方设法才弄来甜橙娱乐中一位记者的工牌和名片,他看到名字时,要不是来源可靠,分分钟以为谁给自家狗上证件用的。
脑袋被缝合好,除了后腰有处较深的刀伤,其余淤青破皮根本不算回事,处理完,辛颛也被护士赶到座椅上输破伤风,与萧何并肩而坐,
萧何对着辛颛憋笑,待护士扎完针离开,还是没忍住:“不好意思,你头顶因为伤口剃掉片头发,周边浓密包围块秃顶,特像‘地中海’。”
气的一口气儿顺不上来,辛颛开始咳嗽,萧何迅速将口罩带好,往远处移了移,“离你远点,我正发烧感冒呢,你再传染我咳嗽。”
懒得搭理她,辛颛低头摆弄起手机,后来萧何困了,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快凌晨两点想上厕所,她一手拎过吊瓶一手下垂往外走。
寒意顺着未关紧的窗挤进来,眼看还剩半瓶的液体,萧何若有所思,半睡半醒的朦朦胧胧间,好像是他让护士换空瓶时,也帮自己叫了两次。
走廊里安安静静,萧何回去路上经过值班室,其间传来的大嗓门显得尤为突兀,最清晰的一句飘进她耳朵:“……有个大老爷们,打破了头,对,浑身伤,个子还挺高。”
蹙了蹙眉,外貌体态吻合所谓的“于旺财”,叹了口气,又斜了眼吊瓶,她迈开大步竞走起来,短短几步路,到最后直接头晕的需要扶墙缓缓,
辛颛从手机里抬头,挑眉合计:看她这副慌慌张张的模样,这妮子该不会怕鬼吧?
刚准备出声调侃,萧何冲过来,将吊瓶挂好,然后去提溜他肩处衣服,鼻子不通气,她只能断断续续地转换呼吸与话语:“有人到处……找你,就在值班室那边……凶神恶煞的,快走!”
辛颛还一脸不知所云,萧何已帮忙把吊瓶取下塞他另只手,刚挪动两步,没成想“凶神恶煞”的众人已抵达门外。
正门被堵住,萧何扫视一圈,低声对他讲:“咱们在一层,可以翻窗逃跑!”
欲言又止间,差点被萧何推个踉跄,想不到生着病的妮子,力气还这般大,
“我想办法替你挡会儿。”
她又开始喘了,热气包裹着话音仿若形成回声,久久停在辛颛耳畔,感官体验如她之前同自己通风报信那般,没吐几个字便开始喘,喷涌而出的灼伤感,好似仍留在面颊。
见他不仅愣神脸上还逐渐泛红,萧何以为他伤口又出现什么问题,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
忽地,默默看戏的几名壮汉彼此对视几秒,便开始哈哈大笑,八成发烧令萧何反应迟钝,她从兜里掏出防狼喷雾剂,一通操作猛如虎,
辛颛赶紧上手制止,“哎,别!”
可好,大部分弄他满身,辛颛一边流泪一边咳嗽,手背的针管开始回血,反观几位壮汉,虽块头大却矫健灵活,分文不沾。
他们的动静招来护士,壮汉们自觉让出一条小道,
“怎么回事?”
这变故急得萧何不知所措,一抬手,得,跑针了。
……
场面一度陷入诡异,重新扎针的萧何与兔子眼的辛颛并肩而坐,面对五名手放大腿上乖巧挺直的壮汉们,彼此大眼瞪小眼,
护士赏所有人一记白眼,边示意墙上标语“医院禁止喧哗”边戳戳自己嘴巴。
不一会儿又只剩下他们,其中名壮汉,缩头压低声线,却憨里憨气,只动嘴唇不出声:“小子,怎么回事啊?”
辛颛不耐,没好气道:“大点音听不见。”
其余四人整齐划一的把目光落萧何身上,又有个壮汉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您怎么称呼?”
萧何指了指辛颛回应他们:“他怎么称呼?”
五人表情顺势变换不定,互相眼神交流暗示一番,仍派第二位说话的小心翼翼发问:“他给您怎么介绍的?”
“于旺财啊!”
听一次心灵暴击一次,辛颛去瞪萧何,余光却瞥见那五人直勾勾盯着自己,扭头看向他们,满脸疑惑。
缩头压低声线的壮汉,这次终于抬高点调儿,不过听着还是奇怪,有些扭捏:“小子,你这样就不对了,刚刚人家女孩子如此勇敢地护着你,怎么连真名都不清楚?这……说白了简直渣男行径!”
辛颛:???
再看其他四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骗子!”萧何趁机混水摸鱼,“你到底是谁?”
“辛颛,辛苦的辛,颛顼的颛。”几人异口同声,为显示自个有文化,额外附赠全套解释。
正入戏呢,抬眸正对上辛颛犀利的目光,萧何皮笑肉不笑:“你清楚我的姓名工作,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你自己比较比较,谁最亏?”
精彩地倒打一耙,萧何含糊不清略含误导的这席话,让他这几位傻兄弟成功跳坑。
第二天一早,萧何发现自己正蜷缩在长椅上,头下枕着不知谁的衣服,而辛颛和他那群兄弟都没影了,
昨晚她温度降下来,头不太疼了,便迷迷瞪瞪地发困,以至于后来啥时候拔的针也没什么印象。
想了想,萧何将枕过的衣服收到自己包里,然后看了眼手机,才七点,如今最累的一段熬过,九点到公司即可,
有些饿了,萧何出了医院沿着路右拐就是条街,别看不宽敞,没几步开家饭店,眼下热热闹闹,为附近医院提供早餐。
萧何就近推门进店,人坐的满满当当哪儿还能挤下,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那边不知谁喊她名字,听着还挺热切,
“萧何嫂子~”
“萧何弟妹~”
原来是熟人,记起包里衣服,萧何笑意莹莹地走过去,那些壮汉蛮懂的样子,给她加了把椅子,恰好挨着辛颛。
“看看吃啥?”唯一叫她弟妹的壮汉将菜单递来,正是缩头压低声线的那位。
生病以来嘴里苦哈哈的,好不容易胃口大开,萧何点了个胡辣汤外加两个鸡蛋布袋。
自打萧何插入小团体,即便辛颛满脸写着“好麻烦”,也只能由他拿着单子去点餐口排队,因为其他人不是忙着八卦就是忙着被八卦。
那个叫“萧何嫂子”,正是昨天小心翼翼说话的人,他端起壶给萧何倒了杯热水,关心道:“嫂子,你好点儿了不?”
咽下几口热水,萧何胃里暖融融的,嘴角保持着上扬:“他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了。”是肯定语气,“可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大家?”
几人挠挠头,稍感不好意思,逐个开始自我介绍,按照年龄排名,辛颛第二,依次为:金爱国、李胜利、刘文彬、张学硕、孙宇涵。
萧何没忍住乐了,于是玩笑道:“你们的名字积极又向上,富有理想还饱含正能量。”
给她倒水的就是孙宇涵,他嘿嘿一笑:“嫂子,你说话还挺押韵。”
辛颛端着吃食过来,满屏和谐融洽的景象,眼看还得再端一回,萧何跟着起身,被金爱国一把按下,“诶不用,我去就成。”
萧何的饭由辛颛端过来,定睛一看,胡辣汤摇身一变成小米南瓜粥,鸡蛋布袋直接玩失踪,盘中惊现四只小笼包,
拿筷子轻戳小笼包,萧何看向身侧这人的胡辣汤和鸡蛋布袋,羡慕不已:“同样是刚出院,待遇怎么差别这么大?”
辛颛睇她眼,没得商量:“兔子生病吃的东西能跟狼受伤时吃的东西相比?”
眼见气氛不对,社区居委会调解大妈们纷纷上线,金爱国瞪了眼辛颛,冲萧何解释:“刚才帮忙,我提醒这小子你生着病吃油腻不好,他主动去换的,甭搭理他,什么破比喻,废铁直男!”
萧何被这浮夸的名词逗笑了,没继续纠结不翼而飞的胡辣汤和鸡蛋布袋。
那边,辛颛也不反驳,装聋作哑地大口吃喝,
是真的眼馋,无奈,她就喝口粥抬头看辛颛一眼,吃口小笼包再看他一眼,代入自己是他咬着焦脆的鸡蛋布袋。
除了辛颛,大家强烈感受到萧何的眼巴巴与可怜兮兮,孙宇涵托着碗偷偷瞄眼张学硕,张学硕会意,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嫂子,您和辛哥咋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