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老张头的眼睛在夜里却仍然像两颗黑色宝石,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知在思索什么,只是良久之后长叹一口气。
梦中的韩风云,感觉自己化身为万人敌的大将军,独自一人,手执旌旗,旗下尸山血海,战袍与天空都化作相同的血色;又似乎是纵横江湖的白衣侠客,湖面一叶扁舟,手中三尺青锋,受万人敬仰。
第二天日头刚出,村长家的鸡刚鸣第一声,村中早起务农的村民发现了周大头的尸体,惊呼一声,仿佛一块跌入水中的石子,逐渐在村中扩散开来。这厮素来在村中作恶多端,现在终于死了。村民们无不拍手称快,直呼上天报应。只是一时不知是哪位壮士敢将其杀死。
周大头多行不义,但是村子也就这么大,会是谁干的好事?村民们天性淳朴,遇事多有忍让,真敢动刀子的没几个人,昨天周大头还带着几个泼皮在祠堂里耀武扬威,怎么今天?
是了,村民们环顾四周,发现全村上下老少爷们基本来了个遍,独缺昨日祠堂受气的那人,少年血气方刚,更是让村民们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定是韩小二动的手!”
“没想到平日里挺老实一孩子,还有这样的能耐。”
“怕不是已经趁夜走了,我还想感谢他哩。”
村民低声的议论着,却不见韩大嫂一脸惨白,牙齿微微打颤,两只手缠绕在一起,和麻花也没多大差别了;周管家和老村长面沉如水,食指和大拇指暗暗摩擦,他们不相信是韩家老二动的手,却又想不到别人;几个泼皮更是相互搀扶着,看着地上周大头的尸体面如土色,昨夜若是他们走出那破屋,说不定现在躺在地上的也有他们之中的一个。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韩二郎来了!”扑通一声,扭头看去,那几个泼皮竟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村民们默契的让开了一条小道,足有两人肩宽。韩风云走过的时候,还轻轻退了一步,不敢触碰他。
在众目睽睽之下,韩风云坦然自若地走到周大头尸前,昨天夜里黑不隆冬的,就算是借着微弱的月光,韩风云也无心去仔细瞧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今日仔细端详一下,着实有些可怕。
韩风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还拍掌大笑,“杀得好,不知是哪位豪杰做的好事!”目光自左到右,扫过人群。
村民们心中微微发寒,韩家二郎一夜之间好似换了一个人,不再是背着老奶奶过河的那个稚嫩少年,所有被他眼光注视到的人,都觉得脊背发冷,却又觉得没有什么理由,周大头伤天害理的事多了去了,谁杀了他谁就是大英雄,总不可能自己偷看隔壁寡妇洗澡也要被杀吧!不由得又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老村长右手一挥:“把韩小子给我抓起来,送到祠堂里去!”
土桥村本就是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再加上自古相传的规矩,村里头有什么争执基本上都是由族老来评判,哪怕是出了人命的大案子,也要先去祠堂,在列祖列宗的见证下宣布罪行,才会送去城里的官府。
再说了,城里的那些官老爷,真接到了土桥村的案子,也懒得搭理,穷山僻壤,没有丝毫的油水,再加上还要走上大半天的山路,谁傻瓜谁才会接手这里的案子!所以向来都是按照古老的规矩,村子里自己动用私刑。
望着周围蠢蠢欲动的村民,韩风云冷哼一声,傲然站立在原地,喝到:“谁敢?”纵然只是一名少年,却好似刀剑出鞘,寒光四溢,锋芒毕露。
过了一会,还无人敢上前。那几个泼皮也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迹。村民们也不仅仅是惧怕韩风云杀人后的威风,在心中还有一分敬意,二郎本就是为村除害,村长这样做,于公于私都站不住理;再说了,二郎自幼死了爹娘,都是乡亲们看着张大,吃遍百家饭,哪里下得去手?
“这周大头分明是绊了石头,自己撞死的!”说话的正是昨夜周寡妇的弟弟,那周大头天天用淫秽的目光盯着他姐姐看,偶尔还想动手动脚,他早就看周大头不顺眼了,虽说大家都是一个姓,要不是自家姐姐拉着他,他早就一刀子捅向了周大头。
“没错没错。”村民中有人应和道,“周大头定是自己绊石头撞死的,这是老天爷的报应!”说完还甩了甩拉着他胳膊的媳妇,神情颇有些自豪。
一时之间人群鼎沸,村民们七嘴八舌,都一致认为周大头是自己倒霉,绊石头撞死的。望向韩风云的目光之中更是添了几分敬意。
韩风云目光有些动容,或许这就是民意,这就是人心,这才是他想要的公道!
恶人当诛!
老村长两根手指互相摩擦的更厉害了,他清楚这事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这只会打击他的威望,心中更加后悔当初不该答应周管家的要求,为了区区十几两银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让人知道了,让自己的威信扫地得不偿失。
况且与韩风云这样的强人硬碰硬,他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己却是家大业大,折腾不得。
在他的心中已经把韩风云的地位拔高了几个层次。
“妖孽,妖孽啊!我早就说过,韩小子不思敬神,必然是被妖孽控制了!”王神婆忽的一脸惊恐指着韩风云尖叫起来。
村民们出现了一阵骚动,如潮水退潮一般,离得韩风云更远了几分,站在前面的只有老村长,周管家和神婆三人。
韩风云几步走到王神婆面前,一脚踹下:“你这老妖婆,还想污蔑我?”
王神婆倒在地上,一根如枯树枝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韩风云,口中有些含糊不清:“你,你…”重复了半天又说不出什么,只是恶毒的盯着韩风云看。
韩风云喝道:“你若真有些本事,便请你的神来制裁我!我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惧宵小!”说罢转身向着人群外走去。
走到四下无人处,韩风云扭头看了一下周围,长舒了一口气。刚刚发生的事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感觉十分漫长,他只能凭着胸中一口气,强自撑着。若是刚刚露出一分软弱,气势矮了一分,便是王神婆占了上风,真要被打入妖魔鬼怪之列了。
推开屋门,老张头已经端坐在桌子前,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仿佛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神圣的事情。韩风云心中也是有几分激动,自前世幼时便梦想成仙做祖,叱咤风云,这也是他给自己娶这个名字的由来,没想到真碰到了这样的机会,他又感觉自己置身于梦境之中,害怕突然醒来,一切皆空。
他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路人,偶然发现一盏明灯,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它,将它牢牢地握在手中,即便会将手烫伤也在所不惜!
望着韩风云坚定的眼神,老张头对于韩风云的评价更上一层楼,古往今来,轮回中侥幸保留自己前世记忆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有极高的成就,此子心志坚定,可堪大造。
老张头缓缓站起身来,说道:“韩小子,今日正是你我二人缘分的开始。”
韩风云恭恭敬敬地跪下来,对着老张头拜了一拜,抬起头来又变成了那个嬉笑怒骂的少年,略带一分庄重道:“老张头,可要我摆上一桌拜师宴吗?”
老张头摆摆手,“你这小子,这几日的饭菜哪一顿不是吃我的,你哪来的拜师宴?”
“那我去山上给你打上一把柴火可好?”
老张头眼神一沉:“不说玩笑话了,你既有了杀人之心,我才愿意对你教上一教,现在的你,还不配做我的徒弟,休要再说胡话。今后若是你自身实力不够,被人欺负上来,也不要找我帮你出头。”
“当我一刀砍向周大头之时,我已不再是少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被人欺辱,我自不会像个小孩子一般哭哭啼啼找你为我报仇。”
“好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老张头语气中带着些许赞赏,“既然如此,我传你一套天罡三十六拳法,待你练至一牛之力,我再传你修行修行功法,《地煞七十二星决》。”
听到一牛之力,牛棚里的青牛微微睁开浑浊的牛眼,呼出两道不屑的鼻音,继续卧在干草堆上。
老张头微微一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说道:“待你二法同修,便可练出天罡地煞之力,在这世间,当可横行。”
韩风云发出一声惊呼,这功法听起来当真霸气十足,只是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威力,天罡地煞,携带满天星威,该是如何的绚烂。
老张头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两部功法,在上古年间可是一顶一的绝世功法。”
上古年间,韩风云听到这几个字,当是一门极好的功法。
老张头又说:“可惜,已经失传了,现在我传给你是一位大能修改过后的版本,威力如何,还不知晓。”
韩风云深感无语,问道:“我不会是第一个修炼这功法的人吧?”
老张头投去赞赏的眼光:“不错,或许这部功法会在你手中大放异彩也未可知。”
“这……”
“好了。”老张头敲了一下韩风云的脑袋,“现在我们去庭院,我把这功法一步一步传授与你。”
有总比没有好。韩风云心里想着,虽然自己好像成了一只小白鼠,但功法是实打实的,总不能练死人。想罢,欢快地跑向庭院。
老张头瞪了韩风云的背影一眼,嘴里嘟囔着:“真是个毛头小子。”又想了想他的年纪,对比自己而言,的确是一个毛头小子,摸着下巴笑了。
站立在庭院中,韩风云惊奇地发现青牛今天老老实实地卧在牛棚里,老张头见着青牛,问:“怎么,今天不去找你的小母牛去了?”
韩风云感觉那张牛脸好像人一样尴尬地笑了笑,很人性化地摇了摇硕大的牛头,种种奇观,愈发让韩风云期待接下来的事情,搓了搓手,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咪,一直在挠。
老张头坐在树下的藤椅上,一言一语将这《天罡三十六拳》的精要同他细细讲来,韩风云立刻习练,一招一式的比划起来,活动筋骨,运作四肢。
耀眼阳光之下,树荫婆娑之间,一位老汉一个少年,老汉悠闲侧卧,信口指点,少年神情肃穆,凝神静听。
老张头虽没有亲身演练,但每发一言,必然切中要害,让韩风云豁然开朗,对《天罡三十六拳》更增添了一分理解,练的越发起劲。
老张头口中虽然漫不经心,但心中对这“弟子”的悟性也甚是满意,不愧是经历过轮回的人物,这种人必不会久居于草莽之间,不幸生在这深山村落中,实在是命运不济,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否则到任何一个繁华的城池中,无论是学武还是习文,早就脱颖而出,成了一方俊杰,不会受几个村中愚夫的气。
不过正因为如此,这块大好材料才能落到它的手中,他所想要教的又岂止一个俊杰而已!且看风云,金鳞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