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出了城，项十一和十二哥俩带着时依回到了之前的山洞里，初春天寒，又不敢回到城隍庙里去过夜，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里最安全。
项十一生了火，折腾了一晚上，十二靠在火堆边上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项十一和时依坐在火堆前发呆，各有各的心事，一夜之间，小叫花子成了杀人犯，小医女家破人亡，谁也没有睡意。
火苗一跳一跳地映着对面姑娘的脸庞，项十一偷偷瞄时依的脸，一天的时间，她憔悴许多，脸上哭出了泪痕，瞧得人心疼得紧。
“你真的要去找皇上告状吗？”项十一先挑起了话头。
“嗯。我要给我爹报仇。”
“可是听说京城很远的，得有几千里路吧？”
“不管再远，不管再难，我一定会走到的！”
项十一挠挠头“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听说京城在北边，我们朝北走，边走边问路。”
时依不答话，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火堆对面的男孩。项十一低下头，有点不敢看时依的眼睛。
时依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爹死了，不能教你医术了。”
项十一就有些生气，很严肃地重申“我救你不是想要你报答我的！”
“那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为什么呢，项十一也抓着脑袋想这个问题。“我在济川城里没亲人，老叫花子死了，我和十二相依为命，所有人都欺负我们，你不会欺负我们。而且你还想让你爹教我治病救人的本事，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跟你在一起，我就感觉很开心，很亲切。”
时依说“你愿意救我，你也是个好人，我们都是好人，爹爹说过好人有好报的！”
时依又问“你真的愿意陪我去京城吗？你走了十二怎么办？以后他被欺负了都没人给他做帮手了。”
“我和十二是好兄弟，不管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反正十二跟我一样，这济川城里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反正是要饭，去哪儿要都一样。”
“十二也是被你说的老先生收养的吗？”
项十一莫名其妙地就笑起来“哈哈，老先生？老叫花子被人家叫了一辈子臭要饭的，要是知道你叫他老先生，估计在地底下都要咧着嘴笑嘞。”
笑够了又回答时依“老叫花子没啥学问，穷得吃不饱饭，也是好人，捡了十二个孤儿，不会取名字，就从一排到十二。十二就是他捡的最后一个孩子，没等捡到第十三个，他就死了。”
时依皱起眉“他把你们养大，你怎么能那么称呼他呢？”
“好像从小就一直都是这么叫了，他自己也就说自己是老叫花子，我们呢就是小叫花子。”
时依严肃地说“这样不对！”
看着时依神情严肃，项十一就有点心虚起来，也赶紧严肃起来“那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他？”
时依说“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以命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起码也该称呼他作叫花子爷爷才对！”
项十一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听你的，以后再提起他来，我们就叫他叫花子爷爷。”
时依感觉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老人家怎么死的？”
“就是生病，躺在地上翻来滚去地喊疼，喊着喊着，就死了。所以我最佩服当医生的人，我要是会医术，就给天底下所有的可怜人治病，让天底下所有人都健康平安！“
时依问“为什么只给可怜人治病呢？医者父母心，应该是所有病人才对。”
项十一眼里爆发出摄人的神采，站起身来，攥着拳头，和在天坑边上问时依“你信我么“的那会儿一模一样。他说“这个世道，有钱有势的人就有大把的人给他们治病，穷人就躺着等死，所以我只给可怜人治病！”又无奈地说“要不然，世界这么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呀！”
时依也跟着神采飞扬起来“我帮你，我也会医术，等给我爹报了仇，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行医，给天底下的可怜人治病！”
项十一伸出手和时依击了个掌，山洞映得声音清脆，两个人都说“一言为定！“
清晨，时依迷迷糊糊地醒来，山洞里没有项十一的身影，篝火依旧燃着，十二还是呼呼大睡，呼噜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相互映衬。
时依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从进寺烧香到现在不过才两天，自己的人生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起身在山洞附近走了一圈，没有看到项十一，心里突突地不踏实，会洞里轻轻叫醒了十二。
十二懒觉睡惯了，被扰了清梦，不满得很，听时依说项十一不见了，满不在乎道“他又不是小孩子，管他去哪儿了，一会儿他自己会回来的。”
时依还是不安心，走来走去的踱步，不住地往洞口张望。十二也被闹得没了睡意，索性坐起身来扒拉火堆。
十二不睡觉了，时依也踏实了些，与十二坐在火堆边“十二，我跟你说个事。“
十二道“是不是说十一要陪你去京城？“
“昨晚上你都听见了？”
“废话，你俩谈情说爱也不能小声点，吵死人了！”
“我们没有谈情说爱！”时依辩道。
“都说到要浪迹天涯，行医治病了，还不是谈情说爱呢？”
时依蓦地就脸红起来，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当然去了，十一去哪儿我去哪儿，就是他有媳妇了我也住他隔壁。如今济川城他是呆不下去了，只能往别处去，再说了，京城地方大，要饭肯定也好要些。”
“十二，叫花子老爷爷收养的其他人呢？”
十二撇撇嘴“都死了，一个都没养大，就我和十一长大了。老叫花子说了，我俩命格硬！以后肯定是不同凡响！你跟了我们家十一，包你荣华富贵，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嘞。“
时依觉得后面一句话好像有点儿耳熟，只当没听见。往十二身边靠了靠，神神秘秘的样子“十二，我再问你个事儿。”
十二斜了她一眼“啥事？你说，别跟要做贼似的！”
“项十一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我看到他好像是两个瞳孔。”
十二一下子表情严肃起来“我跟你说，这不是你该打听的，千万别在十一面前提起他的眼睛！”
“为什么？”
“你别管，千万别提！他最恨别人提他的眼睛，要不然他要生气的，谁提他就打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