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会看人的眼神。
一个人心性是坚定还是易变，是说谎还是在立誓，是诚挚还是狡猾。我都可以在短短的几秒内看出来。
话少的哥哥被人压着跪坐在地上，眼里尽是决然。他说了不会说，就是不说。我想尊重一个试图保护家人的男人。
话痨弟弟还在挣扎，试图说服他哥哥说出些什么，兄弟二人的眼神波涛汹涌。我看了一会儿，在座位上扭身，看着站在我身后的陆墨城：“把人交给警察吧。”
陆墨城短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问我真的确定吗，我对他点了点头，陆墨城挥手让人把这两个面罩人带下去了。
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萍聚萍散都有时。
阳光从天井处照进大厅中央，落在离我脚边一米多远的地方，驱散了部分阴凉。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整件事情都是因为魏以沫而引起的。
“你们找到以沫了吗？”
“嗯。”陆墨城说，“当天夜里就找到她了。”
“她没事吧？”
“……双手都被折断了，没有生命危险。”
“什么？”我随口一问，心里对这个问题是有预期的，那就是“没事，好得很”，或者“衣服被刮花了，受了惊吓”之类的回答。
“手怎么会被折断呢，谁做的？！”
陆墨城摇头：“不知道，刘晨昊在照顾她。”他为了救我日夜奔波，没心情去打听魏以沫的事也算情理之中。
手是设计师的生命，无数精细的设计都出自设计师的肉体凡胎，手腕脱臼一次都有大麻烦，何况被生生折断。
“伤的严重吗？”我心有戚戚。
陆墨城也不知道，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只是让我回去后去医院看看魏以沫。
“刘晨昊疯了一样追查凶手，光是在荣城就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所有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势力都被他从地下掀了起来。”陆墨城流露出欣赏的语气，“虽然莽撞，但是这不失为男人。”
“你帮帮他。”我拉着陆墨城的衣袖，让他多替刘晨昊和魏以沫上心。虽然刘晨昊已经很稳重，但是事情涉及至亲，总有疏漏之处。
如果陆墨城能在他身后做安全网，替他兜住所有错漏，是最好不过。
“放心吧，我已经让李岚盯着了。”
我原本觉得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是魏东河，除了他没有人能把我和魏以沫之间的关系拿捏的这么准。可是魏以沫双手被折断的消息却将真相重新推入重重迷雾。
魏东河真的会这么狠心折断魏以沫的手腕吗？
这种假设光是想想，就让人牙酸。
“小老板——！”一道谄媚的呼喊声将我从沉思里拉回来，陆墨城面色不善地看过去。
王浩正嘿嘿的龇着金牙，用力地朝我笑：“小老板，您要走了？”他左手的食指大拇指错在一起，上下捻动，眼睛里的精光不停地往外冒。
“我早就看您不同凡响，那两个人哪能经手您这样的美女啊。所以您一说，我就愿意替您打电话！必须不能让凤凰落难，你说是不是？”
他的头一扬一扬的，很像得了肌肉抽动症的大鹅。
“哦！”我用力地撑住脑袋，按了按太阳穴，对陆墨城道，“我想起来了，你找人给他账户上打两千万。我答应了他，如果他愿意帮我给你打电话就给他两千万。”
“哎哟，谢谢您了——”
陆墨城一抬手，站在我右手边的黑衣人就站出来带着王浩出去了。
“就这么把他放了？”陆墨城接过手来，继续帮我按摩我的头，边按边问，“这个力度行吗？”
“嗯。”陆墨城的手从外观上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骨感异常，但是指腹却柔韧有力，按在太阳穴上很大程度地减轻了我的头痛。
“把钱打给他，然后报警吧。”
我履行自己的承诺，给了他两千万，报警是为了那些被关在房间里的女人，“你在他的房子里看到那些女人了吗？”
陆墨城说看到了。
“问问她们有人愿意出面做证人吗，没有人想出面作证也无所谓，未来在她们自己手里。魏东河现在在做什么？”
自从我回到荣城来，各种事情迭出，我都没来得及关心一下故人。现在闲下来，正好可以问问他的去向。
陆墨城轻轻地按压着我的太阳穴，指腹也从太阳穴渐渐向头皮上移去：“在做生意。只是东河集团一天不如一天了，现在半只脚在黑道里。”
“魏姥爷放过他了？”
“你走以后，魏以沫没了魏东河杀她母亲的记忆，重新对魏东河有了孺慕之情，魏姥爷不忍心让她难受，最后明面上抬手放过他。只要他不作妖，荣城没人会记得他。”
白辽死了，乔森不知所踪。魏东河身边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人，东河集团就此衰颓下来也不奇怪。
只是，“你觉得这次绑架魏以沫的人会是他吗？”
我内心的天平在摇摆，因此陷入了一番难言的矛盾中。我不想让魏以沫受伤害，因此希望断她双臂的人不是魏东河。可是福尔摩斯说过，驱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就算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唯一的真相。
绑架我的人不求财不求物，十万块就愿意把我发配出去，被抓到了还要咬紧牙关不松口。这种纪律性只能是从属于有组织的队伍。
魏东河除了恨我这一条，还有找到这种绑架者的客观条件。他半只脚在黑道里的话，完全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的话刚出口，陆墨城按在我头皮上的手就停顿了一下。停了一下后，他继续揉，边揉边说说：“你都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心狠一点如芸。”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在蛊惑船员的水手，偏离原本的航线来到水妖面前，接受被石化的结果。
“你原本修炼的不错了，现在为什么又心软下来了？”陆墨城半蹲在我面前，抚摸着我的脸颊道，“走吧，回去找魏以沫。看看她知不知道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