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要从顺安十年,宋姨娘宋氏惨死说起。
姬玄英当时已经足有六周岁了,却只会咿咿呀呀得叫,连娘都不会说,这不是天生痴傻都说不过去。
可是宋氏不信,她认为自己的女儿还小,再长大点,再长大点就好了...
她天天吃着馊菜馊饭,面容憔悴,姬承德却从来没有来见过她,她恨!
瞧着女儿的天真面庞,摸摸她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小脸,心中酸涩不仅涌起。
听说今日夫人似乎要生产了,她转转眼珠子计从心来。可这有些冒险。
转头,摸摸女儿的小脸蛋,眼中不禁闪出些许泪花,她哽咽道:“小英在这里好好待着哦,娘亲离开一下下,就回来,好吗?”
姬玄英睁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她,歪了歪脑袋似乎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宋氏咬牙,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走了。
她逃过了那些婆子的眼睛,跑到夫人的院子里,冲上去跪在姬承德面前,死命的磕头,哀声道:“请老爷为我们母女做主!”
姬承德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里闯来的疯婆子,本要大发雷霆叫她噤声,里面可是在生孩子呢!哪曾想,这竟然是当年那个俏丽的宋姨娘。
想来,好像也许久不曾见过她了,见宋氏这幅狼狈模样,心中又有所不忍,他摆手让旁边的奴才下去,把宋氏带到旁边的院子里,然后坐下,问道:“你这些年怎么回事?又叫我做什么主?”
宋姨娘到了院子,又跪了下来,抹着眼泪哭诉这些年受的苦,别的不求,只希望能请个郎中来打破女儿痴傻的传言。
姬承德想了想,点了点头,叫了个郎中,顺便叫人打理一番宜安斋。
后来郎中确诊这姬玄英确实患有痴傻,打从娘胎就出来了。想治啊...不可能了。
宋氏闻此言,一阵气急攻心,瞌上眼睑昏死了过去。
郎中一探,竟没了鼻息,大惊失色得携着药箱请罪。
姬承德闻此皱了皱眉,今日可是夫人生产之日,竟然就死了人,不祥之兆啊!
命人将宋氏偷偷下葬了,莫要让夫人知道。
又摆摆手叫郎中走罢,毕竟这也不能怪郎中。
郎中千恩万谢得退下了。
他又转头看着被抬下去的宋氏,他不禁陷入了回忆。
在他记忆中的宋氏除了前两天的狼狈,就是以前的城府颇深。
当年宋氏只是个丫鬟,暗算了他,才得春宵一梦,又确诊有孕,被抬为姨娘。
这让他十分恼火,这种被人算计了,还在外人眼里成了乱搞丫鬟的好色之徒的感受。
任谁对她都提不起什么好脸色,只隐隐记得她有一女,但从来没来看望过,也就渐渐淡去了记忆。
不曾想这女儿是个痴傻的。
可就在这时,那个被确诊为痴傻的四小姐姬玄英,走了过来,定定得看着姬承德。
那眼神薄凉得像看陌生人。也根本不像一个傻子能做出来的。
这真是个庸医。姬承德心里暗骂。
再看看那个冷漠的女儿,不过想想也是,这女儿生下来,他基本没见过,被当成陌生人也很正常姬承德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姬玄英开口了,她道:“我娘亲没了。”
他道:“爹知道。”
姬玄英冷笑:“你也配自称我爹?”
姬承德:“?”
姬玄英开始瞪着他,继续道:“打从我出生起,你就没来看过我和娘亲一眼,连我娘亲去了,你都不曾看她一眼,甚至像个牲口一样,将她拖出去处理了。”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有感情,“你说,你配当我爹吗?你配吗?!”你配几把。姬玄英在心底默默补上。
“额...”姬承德被质问得有些发虚,这个姬玄英确实讲得他哑口无言,但怎么说自己也是生她养她的父亲,架子不能丢啊!
“即便如此,我也是生你养你的人,我也是你爹。或许我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姬承德顿了顿,“那这样吧,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我满足你。”
“我只想要一个好爹爹。”姬玄英有些委屈道。
姬承德一愣,心底益发愧疚,也没用那么沉的语气了。虽然母亲不是个好女人,但孩子终归还是个孩子。他终究亏欠她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却发现手底下的头发像杂草一样刺手,心下一酸,命人将她待下去梳洗打扮。
又去了宜安斋,瞧见的景象已经让他愧得无地自容了。
奴婢自顾自的在玩耍,不管那杂草丛生的土地,也不清理已经灰尘盖天的房间。
这里的女主人死了,她们却这样,没有悲伤,甚至笑得还很开心。
一时怒从心生,命人将这些狗胆包天的恶奴拉下去每人赏十板子再发配到下面的庄子里。
再派了一批还算懂事可靠的新奴婢来这里打扫照顾姬玄英。
这会儿,姬玄英也已经梳妆完毕了,大概算是有了那么些小姐的样子,可是太瘦弱了。
他捏了一下姬玄英的脸,却发现只有皮,一点属于孩子的肉都没有,更心疼了。
姬玄英心底是有些抗拒的,但也清楚这样会引起姬承德的同情。她今天这出本来就是苦肉计,权衡利弊,还是任由她这个便宜爹爹去了。
姬承德道:“你先在这里好好歇着,以后吃的喝的赏的,其他姐妹有的,也少不了你的。”
姬玄英福了个身,红着眼睛道:“谢谢爹爹。”
姬承德扶起她:“我们父女之间不必多礼。兰儿在生产了,为父也该走了。”
姬玄英想说爹爹不要离开我,但又一思索,这样过于撒娇可能会引起反感。于是换了个套路。
她的小手欲伸又止,犹犹豫豫,最后还是乖巧道:“爹爹慢走。”
做足了那种希望父亲陪在身边,又懂事得不想干涉父亲的乖乖女样。
姬承德被这样整得心里更虚了,点点头走了。
见他走了,姬玄英脸色立马就从楚楚可怜换成了黑脸,戾气环绕,嘴下咒骂:“死老头子早不来行善事,尽人事,现在想行?换了我,可晚了。宋氏和姬玄英那么多年来无人问津,被奴才踩着脑袋欺负了那么多年,我不收点利息怎么能行。”
像是在给自己找个恶整定国公府的理由,心底戾气更重。教人见了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