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开学以后,丁夏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到袁钟灵班上找她玩了,她甚至剪了个娃娃头,每天梳两下就能去上学了。本来进的就是文科重点班,目的就是要这些早就选定了文理科的优秀学生们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高考内容接受,然后才有时间一遍遍巩固。比起来实验高中,银桥人总是说五中是个笨学校,但可能就是这种笨的办法,才能让五中在应试教育里脱颖而出。
丁夏也跟着班上其他的同学们一起进入到了高度紧张的学习当中,这样的日子让她再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和袁钟灵一起去食堂吃晚餐,再去操场上走两圈消消食了。但祁凡宇不一样,他不像袁钟灵文静,他只要逮住机会就要跑到丁夏班上来,问她借笔记本,或者自己没带的书。5班的体育课又是和10班一起上,时常10班的女生们正在跑800米的时候,就能看到祁凡宇大声喊丁夏的名字,冲着她张牙舞爪地挥手。班上有几个八卦的同学小心翼翼地问丁夏,那是不是她的男朋友。丁夏觉得属实太扯淡,只说他就是个表弟而已。
在这样的日子里,很快丁夏就和坐在自己后座的付小杉关系逐渐好了起来。付小杉是桥南一中毕业的,那所初中原本是丁夏的对口初中,所以她有很多小学同学之后都去了桥南一中,而付小杉初中班上正好有个男生是丁夏小学时候的同桌。
找到了共同话题,想要发展更多的话题线,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碰巧她们俩又都不是内向的性格,成为朋友也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她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学习,就连期中考试时候的成绩也不相上下,排在年级第五和第八名。期中考试临近秋冬之交,付小杉因为准备考试,加上换季,把自己折腾得发起了高烧,一连请了好几天的假。那几天因为结束了前一段的学习,10班那种高度紧张的气氛也稍有缓解。胡老师说大家晚饭的时候可以不用再提前半小时来背书,丁夏突然觉得空虚了一些。
她回头看了一眼付小杉的书桌,摞着很多书,和她在的时候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她人不在。其他同学都三五成群或者一对好朋友一起去吃晚饭,丁夏也不好意思加入别人的行列里。有一些赌气,丁夏趴在桌上决定不去吃晚饭了,突然有人喊了一句:“丁夏!你表弟来了!”
丁夏往门口望过去,祁凡宇穿得很单薄,宽松的校服外套下面好像就一件T恤,但他一点没觉得冷的样子。他还是手里拿着一瓶看起来就很冷的矿泉水,朝丁夏挥手,喊她出来。丁夏心想,他该不会是来雪中送炭,找自己一起吃晚饭的吧!于是连忙跑过去,满心期待地问他:“什么事啊?”
“给你!”他把前天借走的英语笔记递给丁夏,一整个本子都要甩在她脸上了。
丁夏的眼睛都被本子扇得眨巴了一下,她劝自己不要太动怒了,和这个傻子置气真的没必要,于是把本子接了过来,说:“你就来还个笔记是吗?”
“对啊,你还不去吃饭吗?”
他终于问到这件事上,丁夏连忙说:“没人和我一起啊,付小杉请假了。”
“哦,那你要怎么办啊?”
“不吃了吧……”
“嗯……”祁凡宇点点头,让丁夏又一次有了点期待,“那好吧,那我去吃饭啦!”
“你……”
“嗯?”
“没什么,你走吧。”那一刻,丁夏感觉到无可救药这四个字如果有形状,一定和祁凡宇一模一样。
祁凡宇走了以后,她气呼呼地回到自己座位上趴着,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叫。她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拿了饭卡钱包和手机,小跑着去找袁钟灵了。
袁钟灵读的是艺术生的班级,对文化课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下午最后一节课一般都在逸夫楼的画室里练习素描。丁夏不确定她还在不在,也就是去碰碰运气。刚跑进逸夫楼就看到几个背着画板的女生走出来。
丁夏一边回头看她们,一边还在往前跑。刚一转进画室的走廊,就差点撞上一个人。丁夏惊呼出来,定睛看原来是袁钟灵班上的那个盛晖。
“没事吧?”盛晖问她,他背后也背着块画板。
“没有,”丁夏胡乱抓了一下自己的齐刘海,一边摇头,“没事。”
“不好意思哈。”他说,“你来找袁钟灵吗?”
丁夏愣了一下才点点头,盛晖说:“她正在收拾呢。快去吧。”
“哦,谢谢哈!”丁夏道过谢之后赶紧跑进了画室,一整间屋子只剩下袁钟灵,她把自己的画架收起来靠着墙边,夕阳从窗外闯进来,摆在画室中间的石膏像变得更加立体起来,古希腊高挺的人形轮廓仿佛活过来一般。
“哇,光线好棒啊!”丁夏跑过去忍不住摸了一下石膏像。
“是啊,我觉得可能就是这个原因,素描都安排在下午吧。”
“你说的有道理哦!”
“不过我们还在画那些静物啦。”袁钟灵指了一下摆在讲台位置的一套餐具。
“什么时候可以画这个希腊美男啊?”
“不清楚,明年吧!”袁钟灵背起画板,招呼丁夏,“走吧!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啦?”
“因为……”本来想说因为付小杉不在所以来找她,但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好像把袁钟灵摆在第二顺位似的,于是嘴上刹住车没再说了。
“付小杉没陪你?”袁钟灵先问了。
“嗯,她病了。”
“怪不得。”袁钟灵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好像理所当然接受了一件不好的事情,这让丁夏有点不舒服,但她又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话。
她俩走到逸夫楼的门口,盛晖还站在门口。袁钟灵和他打了声招呼,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丁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着丁夏,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丁夏的心脏悄悄跳地重了一点,她瞥了一眼袁钟灵,感觉她应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跟她并排走了。
原本丁夏没有袁钟灵高,初中的暑假里,她总是被祁凡宇拉着出去跑步打羽毛球,个子长高了,原本圆圆的脸也瘦了一些。她已经不用再总是仰视袁钟灵,手挽手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艰难了。丁夏跟袁钟灵说起了刚才祁凡宇的事情,说他真的是十分搞不清楚女生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袁钟灵嗤笑了一下,说:“他又不是情圣,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都说我不吃饭了,这难道还不反常吗?他就是丝毫不知道体谅他的丁夏姐姐!”
“哈哈,那你想要多体谅?”袁钟灵敲了一下丁夏的娃娃头,“你说人家是你表弟的时候怎么不体谅他呢?”
“他本来就比我小半年啊!”
“那你就让着弟弟一点咯?”
“真是,他怎么就不能是个哥哥呢!”丁夏翻了个白眼,“我可是从小都在忍耐他的愚蠢。”
“哥哥就很好吗?”袁钟灵倒是真的有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哥哥,在读大二,“哥哥也不一定会体谅你的啊,我小的时候……”
袁钟灵之后的话,丁夏都没有听进去。她脑子里全是刚才盛晖的声音和笑容,她没有过亲近一点的哥哥,不知道是不是会照顾自己的男孩子就是那样,会问她有没有事,还会在夕阳正好的时候对她笑。
那天她和袁钟灵吃完了晚饭,又像以前那样去操场散步,回到班里的时候许多同学也都回来了。她的桌上摆着一个三明治,丁夏拿着问金玉霖这是谁的。一直在埋头苦学的金玉霖向来不问身外事,摇摇头继续沉浸到历史的海洋里。
“丁夏!这你表弟拿来的!”有个女生告诉她。
丁夏哦了一声,把三明治塞进了抽屉。等她再看到这个三明治,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夹着菜的面包上长了霉菌,丁夏像是抓到了蟑螂一般喊着恶心,拎着塑料袋的一角扔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