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清早上的就来扰别人的好梦，真是够让人……怎么是你？”
唠唠叨叨的把院门打开，一对上杜瑶那泛着金光的眸子，便立刻认了出来。
“别紧张，我又不是衙门口上来抓制假酒的人，只是来看看你老娘而已。”
杜瑶用力在卖酒郎的肩膀上拍了拍，便侧身从他身边挤进院子，“永年，他就交给你了，别让他来烦我。”
大夫看病，图的就是一清净，虽然自己不过就是一业余的赤脚医生，可这规矩就是规矩，谁都一个样。
“我说你这个小娘子怎么擅闯民宅？你赶紧出去，不然我就……”
“一两银子。”
周永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卖酒郎，黑眸中闪过让人胆寒的冷光，“拿着钱，出去兜一圈，买些像样的吃食回来，生病的人需要补补身子。”
“这……”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就算是乡野农夫，也是懂得的。
“永年，我知道你是这七里八乡的大好人，可你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呀，这银子我肯定是不能收的。”
卖酒郎把银子退还给周永年，便又斜眼看了看紧闭的屋门，“算了，反正我老娘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死马当作活马医，治得好，那就算捡回一条命，治不好，也能早点到那边去享享福气。”
在这么个兵荒马乱的世上，死人可比活人好过，每天都得提心吊胆度日，脑袋时时刻刻别在裤腰带上，男女老少都一个样，谁都别想逃过这宿命，除非家里趁着大把的银子，兴许还能少受些罪。
“瑶儿办法多的是，信她就行。”
周永年带着卖酒郎坐到院中的矮桌旁，又把那银子丢在桌上，“钱不多，你拿这个，就当替瑶儿大哥还的酒钱。”
“这事你咋知道？”
“猜的。”
他没说实话，只是随便敷衍几句，生怕会让杜瑶知道真相。
而事实上，杜梁和周芳三不五时的便会找上周永年，知道在杜瑶那边不好下手，就把主意打到憨厚老实的女婿身上。
“永年，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我这双眼睛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还能看不出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卖酒郎勾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那双贼精贼精的眼睛。
要说杜瑶长了一双看透人心的火眼金睛，他也不弱，毕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大世面都见过的。
“我呀，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可看在咱们是一个村的份上，多给你一句忠告。”
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摸着屁股下的小凳子，紧贴着周永年坐稳，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杜家的那对母子就是无赖，能离多远离多远，你媳妇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这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千万别再把人给退回去。”
周永年沉默，片刻，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最好如此。”
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若是说得太多，那可就变成多管闲事了。
院子里静了下来，各自想着各自的事，而另一边……
“我说小丫头，你真的会瞧病？”
站在炕头的老头一脸不信任的看着一会翻眼皮，一会又看舌头的杜瑶。
据他所知，就算是城里最有名望的郎中学徒，至少也得学上十几年才能出师。
“大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反正您都让我给大娘瞧病了，这看不好，总归是看不坏的，您就放心吧。”
杜瑶递给老头一心安的眼神，便又仔细瞧着。
大娘的脸色灰白铁青，看不出半点血色，舌苔脱落的明显，应该是常年体虚导致的，再加上正在一点点扩散的瞳孔，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征兆，若再找不出病因的话，用不了多久，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丫头，你到底看的如何？倒是说句话呀！”
老头就像是锅盖上的蚂蚁，一刻都不安生，“我家老婆子是不是没得救了，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都怪我没出息，我这一辈子都没让她过好日子。”
又来！
杜瑶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把被子重新盖到大娘的身上。
“大叔，大娘不过就是得了伤寒，拖的时间久了，才会病入膏肓的。”
伤寒，要是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讲，就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气血两虚，要是想把大娘的命给吊住，还得要用些大补的药材。”
她一边说着，一边满屋子找笔墨纸砚，“大叔，你家就没一个能写字的东西？”
什么叫家徒四壁？杜瑶这回算是见识了，屋子不小，除了那搬不走的土炕，还有一破破烂烂的桌子，就只剩下几面灰秃秃的墙，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我和我儿子都不识字，要那玩意做什么？你要是用的话，我到老村长家去借些过来。”
“不用了。”
拿过桌上的茶碗，满满的倒了一大碗的清水，直接泼在沙土地面上，和了一地的泥，用手指在上面一排排的写着，字迹工整娟秀，就像杜瑶本人一样。
“党参、茯苓、炙甘草、炒白术……”
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药材名，这可都是养血补气的好东西，市面上又常见，不算是什么罕见的药材，价钱也公道。
“行了，先抓几付药吃吃，等大娘的气血上来了，我再开别的药方。”
老头站在一旁皱眉看着写在地上的药方，半信半疑的说道，“丫头，这药方从来就没见过，你……”
“你要是怕吃死人的话，就拿来给我吃一副，我若是活着，你再拿给大娘吃。”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
要人命的事儿，他就算是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信任，也绝对不能拿杜瑶的命开玩笑，这可是做人的底线。
“老头子。”
一直躺在炕上昏昏欲睡的大娘不知何时醒来，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丫头看起来面善，我又是个将死之人，就算那药方真有问题，毒死了我，也能让我早点解脱。”
“大娘，我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来害人的，您可不能这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