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走出招待所大门,稍迟疑了三秒,决定往左转。
他需要测试一下,陈飞是否真如他所说的神奇,通过监控一个人来预判一个人的行为。
事实证明,陈飞又中一次,黑牌车在前方50米处的路口缓缓驶出,就像是二人约好一样。陈飞坐在车上,打开车门向周易竖起大拇指。
周易假装惊喜:“唉哟小平头,怎么那么巧啊”。然后一跃上车,一拉车门,车辆缓缓往县城郊外开去。
陈飞换了一身唐装,目光往前方看,说:“没想到你竟然开始尝试建立和我之间的联系,说明我并没有看错人。你在玻璃窗上写‘0406’,是为了招我来给你提供帮助。对吗?”
周易神秘兮兮的说:“我差点被谋杀了,你不知道吗?”
陈飞大笑:“在登县,只有聋子瞎子才会听不到你入院的消息,你不还招了俩认识的记者来采访新闻么,小朋友,你是中毒不是中头彩,有必要那么高调吗。”
“既然要中毒,就要中得光荣一点,惨烈一点,否则不是白中了。对了,市面上有什么反应了吗?”周易问。
陈飞看了他一眼:“抱歉,我工作收集到的情报是不可以和你分享的,半点都不行。再说了,要是将我知道的配上你知道的,那天底下就没有秘密了,接下来几天岂不是很寂寞。”
“要不我们换个玩法,我将猜测到的说出来,你只点头和摇头,这样就不算分享啦,因为是我猜到的。”周易说。
“这个,我想想,似乎我们的行动守则上没有对判断情报的真假的限制,我想我可以回答你。”陈飞说。
“艳红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
点头。
“她是不是拿了很重要的秘密,牵涉到很多人。”
点头。
“她拿这些秘密干什么,为了钱,为了报复,还是为人所指使?”
摇头。
“她在监视我是否不希望我继续介入这件事?”
点头。
越问,周易越发不安,并不在于这件事事关重大,而在于他身陷重重迷雾,但却被陈飞一个局外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他的每一次发问,可能黑暗中都有一双审判一般的眼睛在量度他的一切,他的喜好,他的判断,他的思维方式,就像螳螂捕蝉,苏三和石贵威是他周易的猎物,而陈飞,则是一只空中盘旋的老鹰,周易的生死之期,全在乎于老鹰选择什么时候俯冲捕食。
他决定压抑住自己的好奇,不再问任何问题。陈飞像是看懂了他的顾虑,轻轻一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本领在于拿情报,你甚至问我艳红现在在哪里,说不定半小时内我都可以帮你找到她,但问题是,没有一个人能通过望远镜改变世界,而你不同,是运用情报的人,你可以通过拼凑到的情报,让事情朝着你需要的方向发展,这才是改变世界的力量。
说完,他从车上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学课本一般大小的黑匣子,匣子像陈飞一样闪耀着沙哑的黑光。陈飞将拇指放在匣子两角,匣子自动打开,里面是一滩水,或者说是一滩透明液体。陈飞说:鉴于你参与的事件发生了和我意料之中并不匹配的事情,你知道,国内也没几个状元会面临血光之灾,我的其他同事此刻都悠闲的在各地顶级宾馆里休息,静待时光流逝任务终结,只有悲催的我像一个保姆一样在你左右,为了避免发生一些我不可挽回后果的事情,我特意向总部申请了一件只有顶尖保护对象才配备的高科技产品。
“什么好东东”。周易眼睛一亮。
“一件衣服,或者说是一件铠甲,以后你就不用怕毒针、子弹这些类型的攻击了。”陈飞回答。
“乱七八糟,硬要给我一件铠甲,合不合身,是否影响我泡妞,造成我皮肤搔痒又是谁来负责,这些你们考虑过没有。”周易不乐意了。
陈飞手抓起那一滩水,往周易身上甩去,周易躲闪不及,那滩水一接触周易的衣服,便迅速渗入,最后竟然穿过衣服,在他表皮上结成一层薄雾,慢慢消失,就像什么也没穿一样。
“一般情况下,这件盔甲是无法从你身上脱走,除非你经过剧烈运动,又或者身体温度异常升高,盔甲才会恢复成实体,从你身上脱下来。”陈飞提醒。
“来,向我开一枪我试试”。周易说。
“这个不用试,这款产品每一件出厂的时候,都会让保管人作为受袭者测试一次,我已经试过了,子弹打在右胸,但我现在还坐在你面前。”陈飞说。
周易心里嘀咕:没有这个东西之前,别人向我开枪我还会躲,要是我以后仗着身穿保甲枪林弹雨丝毫不怕,这岂不是丧失了自己的功能?到时你说这宝甲到时要卖我两个亿,我又刚好没有了生存本能离不开你这宝甲了,这生意做不过啊。
周易和城市里的孩子尤其是大城市里的孩子不同,他自小离开母亲在外求学,因为家贫而不得不在外求生,广大农村的一草一木都给给他的童年提供人类最原始的生存培养,是为兽能,而城市的灯红酒绿尔虞我诈让这个纯真少年吃足了苦头,是为人性,两种生存空间给他带来的好处,不仅仅在于他有纤瘦但强而有力的身体,察言观色洞察人性的心思,而在于他用一双兽眼看人间,而用一颗人心观兽行,他的视界,比普通人多出一个层次。
周易与陈飞之前见过的任何“种子”都不一样,甚至有点带着陈飞的节奏走,这是陈飞所始料不及的。没错,陈作为专业人员,避免与人发生感情,严格按照流程办事,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但也最无趣,人的兴趣、爱好、善恶观统统被阉割,成为流水线上的机器,这是人的可悲,而在他对当前工作觉得索然无味时,他看到了周易,这个带着他脚步跑的人,让他的工作又变得生动有趣起来,竟然渐渐对眼前这个老奸巨猾、行使古怪又心地善良的孩子产生了好感。
他甚至希望,不要将他送到那所神秘学校去,不必承担国家兴衰这样的沉重负担,这样自己就可以卸下俗世的杂务,好好的和他交一个朋友,那人生肯定会有趣得很。
其实,所有人身上何尝不是有着这样一幅“宝甲”,每天安稳上班,安稳下班,安慰娶妻生子,安稳的去追求安稳,其实无非是庞大的社会分工下的一个棋子而已,当你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回头看这些安稳的时候,属于人的个性的存在感越来越小,安稳的成本越来越高,而你才发现,属于你的兽性已经消失殆尽,你再没有能力与虎狼搏斗了。
从内心讲,周易是不愿意这样的——否则他怎么会将毒针往自己身上扎?
“嘟嘟嘟。”车里响了几声提示音,陈飞一按耳机,神情凝重:“不夜城和万辉大火拼,有十多个人受伤入院。”
“司马男这莽丫头。”周易笑了,也好,说不定背后会有什么机缘巧合呢。“偷偷找个地方将我放下来,这场打架来得好哇。”
黑牌车像幽灵一样缓缓加速,消失在了茫茫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