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赵轸念在山下偶然遇见一位画师。这位画师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老成持重。他自称和赵轸念有缘,要以一幅画相赠。
赵轸念觉得有趣,问画在哪里。画师却说,这画需要画上一百年,请赵轸念百年之后来取。
普通百姓不会随便许下百年之约,虽然画师看来并无灵力,但赵轸念觉得画师不似凡人。赵轸念心中有疑,却并未多问,与画师约好,百年之后到平阳村取画。
昨日恰逢百年之期,赵轸念有事傍身,遣焉有容前去取画,却没想到画上的人让画师的身份和事情更加蒲朔迷离。
赵轸念按下心中疑虑,将画放在架子上,决定改日自己前去一会画师的后人。
又一个停修日,赵轸念来到平阳村,在一片竹林后面寻到画师的家。画师的孙子已近古稀之年,满头白发似雪,神志亦不清楚。画师故去已久,年轻后代们除了那幅画,并不知其他内情。
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道:“画是我曾爷爷留画的,爷爷告诉我们这些后辈,若是有一天有人来取画,将画交出去便是,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
赵轸念正欲离去,一直坐在一旁默然不语的老者却突然哑着嗓子开口。
“十……十六年前……不惑星陨……”
赵轸念脚步一顿,回身追问:“你可知道些什么?”
那老人似是听不到赵轸念的话,眼神放空,只会重复一句话:“不……不惑星陨。”
“十六年前,不惑星陨。”赵轸念将画师孙子的话重复一遍,霎时明白过来。
辞行而去,赵轸念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这才腾起云雾返回重华山。半路上,赵轸念略微侧头看了一眼斜后方,重重云层之后,似乎有个影子,像是巨鸟的翅膀。
临近重华山时,赵轸念回头再看,影子已然消失不见。
回到居所,赵轸念取出画卷,将灵力注入画内。在灵力引导之下,画卷右上角突然显出几行小字:
碧天倾倒,人间萧条。历数有归,合膺天命。
赵轸念默念一遍,心中震动。他面色凝重,刚想合上卷轴,那画卷上就燃起一阵青焰,片刻之后,只留一撮灰烬。
赵轸念挥袖拂去余灰,心知有一场席卷天地的浩劫也许正在酝酿之中。
*
仙界皆传,不惑星君生于极东之岛,随日而生,伴月而出,但少有仙人见过不惑星君的真容。
不惑星君观星辰运转,知天理命数,能够推演世间万物的过去与将来。
不惑星君不看身份,只讲机缘。前往极东之岛请不惑星君演算命途的仙人不可胜数,但真正能求得不惑星君只言片语的人寥寥无几。
据传,碧天宫主黎苍曾经派人邀请不惑星君到碧天宫任职,但不管去了多少次都见不到不惑星君的身影。黎苍便也领会了不惑星君的暗示,不再强求。
百年前,不惑星君夜观天象,见东方七宿,唯吉星亢宿黯淡无光。不惑星君在日月星辰图前站了一天一夜,第二日便只身来到重华山。
在山上,不惑星君路遇一只受伤的灵鹿。星君起了善心,不仅医好了灵鹿,又赠予灵鹿一株灵草,帮灵鹿增长了百年修为。
灵泉仙君元啸对重华鹿关怀有加,几日不见,灵鹿的修为大增,令元啸仙君惊诧不已。
重华山山主外出访友归来,在山脚下遇见一个年轻仙人。仙人称自己来自极东之岛,不久后准备下凡历劫,祈求山主丁辰照顾一二。丁辰有心多结交仙子仙君,慨然应允了年轻仙人的请求。
这一幕恰巧被一个来竹林写生的画师见到,不惑星君跟着画师回到家中,交代他画上一幅画,待百年之后将画交给重华山上的赵轸念。
而后,不惑星君举身踏进轮回转生盘,在焉府呱呱坠地。
丁辰回到重华山之后,遍查典籍,猜测方才所见的仙人乃是传说中的不惑星君,心中大喜。
开山仪式上,丁辰见到焉有容便知晓约定的时间已到。他来到元啸的仙灵圃,对重华鹿言语一番,这才有了试炼时的灵鹿赠匕。
丁辰见到赵轸念时,请求他对焉有容稍加关照,赵轸念既没答应也未拒绝。丁辰知他秉性如此,告诉他焉有容乃是某一仙君转世,希望他为重华山多多着想。
赵轸念素来公正,虽然表面附和丁辰,私下却并未给焉有容任何特殊待遇。只不过焉有容天资绝顶,甚得赵轸念的青睐。
赵轸念猜想,丁辰尚不知画卷的存在,否则绝不会这样处事从容。
*
应垚落地之后,便化作普通老鹰的大小,直接飞回梦莲居门口的架子上。
平沧海走进屋内,见乌莲城正在摆弄一个木制的小房子。那小房子不过手掌大小,却雕刻得分外逼真,连屋脊上的吻兽都栩栩如生。
“师父。”平沧海俯身拜谒。
“不必多礼”,乌莲城收起手中的小房子,问道:“他去哪了?”
平沧海答:“去了平阳村,见了一户普通人家。”
赵轸念为何会跟平阳村的普通人家扯上关系?
乌莲城皱起眉头:“东西你可带了?”
“带了。”
平沧海取下腰间的囊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掌上,正是梦璃曾经见过的捕风果的种子。
乌莲城将种子放进茶杯,用灵力催动种子生长。
不一会儿,种子就变成了一株半人高的绿色植物,它的顶端有一个紫红色的果子,果子一开一合发出声响,犹如人的嘴巴。
二人静静聆听。
“不……不惑星陨……”
果子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果实连同植物一起迅速枯萎散落在桌上。
平沧海将枯叶收拾干净,倒进了小院的莲花池里。
乌莲城望着莲花不知在想些什么,俊美的脸上似蒙了一层寒霜,平沧海在一旁不敢开口。
半晌,乌莲城才道:“明日你可以休息一日,不必早修。”
“是。”
“今天的事情……”乌莲城沉吟道:“若有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是,师父。”平沧海顺从道。
乌莲城点点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