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秀女名字叫舒窈。”武云汐神情复杂,但嘴角笑容未变,语气依旧平和,“妾处罚这两个秀女,起因是因为舒窈对江采萍出言不逊,但妾又认为她初入宮,不懂规矩,这才罚了她三个月的俸禄,小惩大诫。”
李隆基点了点头,赞同道:“朕没有记错的话,舒府仅出舒窈这一个嫡女。可却没想到被惯坏了。”又问道:“那为什么你要处罚江采萍?”
武云汐脸色微敛,竟然没有料到想到李隆基如此注重江采萍。
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妾之所以惩罚江采萍,是因为她略有些软弱,且遇事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妾这才罚了她一个月的俸禄。”
李隆基自幼养在宫中,见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怎能不知道在宫中学会与他人发生冲突该如何处理乃是立足之本,更不能一味只知道隐忍或挑衅。思及此,拍了拍武云汐那保养得极好的手:“你做的没错,之前是朕错怪了你。”
“妾是陛下的指定协理后庭的人,绝不敢辜负陛下的信任。更何况妾又是四妃之一,妾能够为皇上分忧,是妾的分内之事,妾不感到委屈。”武云汐露出得体的微笑,十分恭顺得体的说道。
“难为你有此心为朕分忧了。”李隆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笑,“只是这尚书府的舒窈,确实比较麻烦,这样吧,寻个理由让她出去便是,别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妾遵旨。”武云汐眼睛眯了眯,状似无意的说道:“陛下,妾今日偶然听闻那秀女江采萍可弹得一手好琴。现如今时辰还早,不如把江采萍叫来,让她为陛下奏上一曲,陛下说不定会喜欢。”
“也好。”玄宗转了转手中的沉香佛珠,答道。
“那妾现在便让江采萍过来。”武云汐转而对静娈道:“去清婉居请江采萍过来一趟,就说陛下想听她弹琴。”
“小的这就去。”静娈恭顺答道,福了福身子便走了出去。
“江姑娘,皇上正在关雎宫中等您。”静娈低声笑道,“皇上和娘娘候您多时了。”
“有劳姑姑,我这就去。”采萍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紧张的回复道。她从半个时辰辰之前便开始由嬷嬷领着梳洗打扮,虽穿着并未异常隆重,可明眼人一看便知价格吧不菲,光那金钗就做工颜色都精细异常。梳洗用的铜镜,也有半人高。
一路上她心中惴惴不安,既紧张,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陛下上今日可还会如上次那样沉默寡言,默默地盯着她吗?
江采萍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地便到了关雎宫门口。
“姑娘,到了。”静娈示意让守在关雎阁外的宫女通传,转身便发现江采萍出神,心中不屑,不愧是新人竟如此不淡定,而面上依旧平静提醒道,“陛下和娘娘都在里面等着呢,江姑娘快进去呀。”
“欸,”江采萍如梦初醒般看着眼前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意识到自己刚刚失礼了,一时竟也顾不得太多,赶忙道:“多谢姑姑提醒。”
“姑娘多礼。”静娈微微侧身。
静娈话音刚落,便见通传宫女出来传话:“江姑娘,皇上请您进去。”
“好。”
“秀女江采萍,给陛下娘娘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给惠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江采萍压下心中的不安,按照宫中嬷嬷教的规矩,恭敬地给坐在上首的李隆基和武云汐请安。
“免礼吧。”这回坐在上首的李隆基回复地倒快,细细听竟还有一丝笑意。
“谢陛下。”
“采萍,你也无需紧张,陛下和本宫叫你过来,不过是偶然得知你琴艺超群,一时兴起听你弹上一曲。”
江采萍还未来得及说出“多谢娘娘谬赞”这句话,便听到坐在上首的李隆基突然道:“你不妨弹奏一首《阳春白雪》吧。”
江采萍微楞,她刚想说自己献丑弹一首自己较为熟悉的《阳春白雪》,圣上又如何知道她要弹这首曲子?
她快速地抬起头,却看见坐在上首的明黄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采萍有几分困窘,暗暗琢磨为何李隆基知道她的打算,但还是低声道:“民女遵旨。”
说罢,便有宫女抱着一把百年青桐木制成的伏羲式古琴走上前来,并将它放置在江采萍面前的金丝楠木小几上。
江采萍一拨弦,一串清脆琴音便响起。音色均匀,圆润,有穿透力。声音心中默默赞叹:“果然是把好琴。”
伴随着琴声响起,李隆基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当初的他还只是太子,以出宫历练为由,南下至莆田江府拜访救命恩人江仲逊,因是出宫历练,所以并未大肆张扬。当年的江采萍也仅仅是六岁的孩童,却弹得一手好琴,吸引了恰巧经过的他,在窗户外面驻足许久,如痴如醉。
而当时,她弹得便是这首《阳春白雪》。
回到宫中,他也曾让宫中琴师演奏,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感受。
后来他终于明白,并不是宫中乐师技艺不如人,而是他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一曲结束,武云汐早已经寻了个借口离开,李隆基如梦初醒,对着江采萍说:“过来。”半响后觉得不够,又道:“到朕身边来。”
江采萍隐约地想到了些什么,而脚中步伐却未曾停歇。刚刚在弹琴时,她何尝没有看到圣人的失态和对自己莫名的眷恋,而她却破天荒的没有觉得无法忍受,她明白,她对于圣人的感情,不同于之前的林皓,也不同于之前对她表示好感的所有人。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可是她知道,现在的她不想拒绝,也不能拒绝这个坐在上首,可以执掌天下的男人了。
缓步间,她已走到了李隆基身边,道:“江采萍给皇上请安。”
李隆基抬头,便看到了如此一幕:身穿藕色流仙裙的采萍,眉目流转,双颊微粉,含羞带笑,美的宛如下凡的仙子。原先他只认为采萍是一朵百花,没想到她还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李隆基微微叹一口气,不禁感叹: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啊。
心思千回百转,一时竟忘了旁边佳人的感受。一旁的江采萍见到李隆基没有开口心中本就紧张万分,现下更是忐忑。
见她紧紧捏着自己衣裙的一角,李隆基不禁有些好笑,虽然江采萍个子长了,可这胆子却还如孩童一般。
终究不忍再笑她:“你今天奏的这一曲,朕很喜欢。时辰也不早了,你先退下吧。”
江采萍仿佛如释重负一般:“谢皇上谬赞,民女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