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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拍卖

回到府里,才听春雨传信息说判决已经出来了,涉事山匪全部收监,证据确凿,周氏罪名成立,连身边的嬷嬷也难逃一死,罗定兴全程没有出口相助,倒是嫁出去的罗云在衙门大闹一场。

罗兰冷笑,该偿命的,你们一个也躲不掉。

摘星阁视野很好,可以看到罗府全景。胡婴在空旷处摆了一张软塌,旁边放一个茶几。

罗定兴自周氏一案后就觉得愧对罗兰,都是自己养虎为患才害了她们母女,无脸以对,就很少踏进摘星阁,但各处收罗的珍品却是进如流水。

林青青作为当家主母,自然忙得很。安氏怀着身孕,只待在安乐苑,宋氏便常常陪着她。罗月本来就不喜罗兰。罗现因为周氏一事更是恨上罗兰。结果宋氏所生的罗非倒成了摘星阁唯一的常客。

七岁的罗非有空便往摘星阁跑,他很喜欢黏着罗兰,一口一个姐姐的叫。

罗兰很无奈,只好用各种各样有趣的玩意打发他,好不容易让禾君把他引下去吃甜糕,罗兰才轻呼一口气。她不喜欢孩子,但每每靠近罗非,总会想起自己那亡故的弟弟,如果能看着他长大,应该也会怎么可爱吧。

夜深了,摘星阁终于安静下来。在夜色笼罩下,两个黑影从罗府翻出。

……

东市。

鉴宝楼灯火璀璨,人潮如海热闹非常。楼角足足挂了一百零三盏红灯笼,好不惹眼。走进去才发现大堂早以人满为患,只余中间一块空地被圈起,摆一个方形的展台。即将要开始的就是鉴宝楼一年一次的拍卖会,拍卖品件件有价无市,能进得来的便是非富即贵。

胡婴掏出铜牌,便有个小哥把她们带上二楼雅间,雅间并不多,牌子是七号弄了的,应该费了好大力气。

拍卖品一共十三件,按规矩,价高者得。

胡婴站在罗兰身边,透过纱帘往外看。二楼雅间共八间,一般来说,选雅间的都是身份不方便透露的人,比如罗兰。当然,还有钱多得没得没地方花的,例如无牙首富,聂夙。

“鉴宝楼相传是由白鹭无机所创,本人行踪飘渺不定,性别不详,但常年待在凉禁。根据比析阁情报,也许今晚的拍卖会,白鹭无机会出现。”胡婴一一道来。

罗兰没有说话,只微呷一口茶。今晚她不为人,只为一件故品而来。

拍卖开始了,主持的是个蒙面的艳丽女子,看不见脸,唯有那双露出的眼眸摄人魂魄,人称绿姬。

珍品一件件变少,拍卖声此起彼伏,有钱的人争得面红耳赤,没钱的人看得心花怒放。

“第十二件拍品,一号雅间,竞得。最后一件拍品,冰啸剑。起拍价,五百两。”绿姬调皮的顿了一顿,引得众人心痒痒,“黄金。”

连胡婴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五百两黄金够买下京城好几个宅子了!但这就是主子今晚最终的目标。她低头看罗兰,只见罗兰盯着那把台上的冰啸,唇边噙一抺浅笑。

那是震南大将军,殷志源的贴身配剑。罗兰记得,他到死也和它在一起。爹爹,属于你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冰啸,冰啸……这不是叛国将军的剑吗?”兀然有人惊呼。

绿姬笑着点头。

顿时现场就炸开了锅,有人嘲讽,“殷志源都叛国了,他的剑还有什么价值?”

“对呀,绿姬姑娘,这怎么能用来压轴……”

“呸,送我都不要。”

“……”

楼下谩骂声一片,竟有俞演俞烈的势头。

“一千两,黄金。”雅间一道清冷的女音响起,瞬间浇灭了楼下的吵杂。

“女声?”三号雅间的梁子楞住,买牌明明是礼部季书司。作为无牙最大的情报网九罭,决不可能会出错。一号雅阁首富聂夙,二号东楼国风无邪,四号不详,五号彩同公主,六号刀客白斩眉,七号季书司,八号京城一霸许冠杰。

一袭红装的妖精摇着带毛的红团扇浅笑,“这就是比析阁的蜂后了,对吧?殿下。”

缪休没有回答,眸子深沉,不知道想什么。

“一千两黄金,还有人加价么?”绿姬环着场子走了一圈,眼角带着魅惑的笑意。

“一千一百两!”粗犷的声音从六号雅间传出。一阵惊呼,楼下又炸开了锅,纷纷猜测那帘后是何许人也。

白斩眉身旁的一瘦弱小童抖了抖,“师傅……你有钱?”

白斩眉嘿嘿笑,“没有,就是看见好剑手痒。”

小童叉腰瞪眼,“我看你是手欠!一千一百两黄金!能买一千一百把你身上这把老刀!”

绿姬挑起一边眉,“七号雅间,一千一百两黄金,还有人加价么?”

良久,堂下只有窃窃私语。

小童急道,“怎么办,没有人出价!你知不知道竟价得手要是付不起金子会怎么样?”

白斩眉一愣,“会怎么样?”

“抽筋拔骨,滚火锅。”小童的眼泪一直抹一直流。

“别担心,那姑娘看起来对这把剑志在必得,不会轻易放手,况且哪有只第二轮喊价就结束的,前面最少不得喊十几轮嘛?”白斩眉不甚在意。

绿姬环顾了一圈,“还有人价价么?我倒数数啰?”

“三——”

“……”

“二——”

小童道,“怎么办,就算把我卖了也没有用,跑不掉了,跑不掉,周围大概有百八十个暗影,武功高强,我一个也打不过,怎么办怎么办……”说着眼泪就扑簌簌落下来。

“放……”白斩眉的心字还未出口,就听见绿姬的声音响起,

“一——”

“……”

“恭喜,冰啸剑,最后竞得者六号雅间。鉴宝阁竞拍到此结束,竞得者结费后可揩竞品离开。”

白斩眉呆了。

“师傅,怎么办。”小童拉着浓浓的哭腔。

七号雅间,罗兰坐着一动不动,胡婴以为是主子没有竞得冰啸剑会伤心。

眼见大堂人散尽,胡婴轻唤,“主子……”

罗兰嘴角扬一抹笑容,“到了。”胡婴心头兀然打个颤,这个笑容,这句话,跟禾君领着衙头出现时如出一辙,直觉告诉她,有人又要倒霉了。

门是只用帘子遮住的,但门外有专人把手,是那个引她们上楼的小哥。

小哥掀开帘子,走进来,“客人,六号客人找。”只要客人没走,他们的服务就没结束。

罗兰扬眉,点头,“请进来吧。”

率先走进来的是一个泪眼婆娑的小童。小童一见罗兰就扑通跪下来,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师傅说,只有这七号房的姑娘能救他们。“仙女,你救救我吧!我被我师傅害死了,害死了,唔唔……”

看着小童快喘不上气的样子,胡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白斩眉恨恨地把这不成器的徒弟像小鸡似的拎起来,扔到身后。

“姑娘对冰啸剑感兴趣?”白斩眉开口试探,他没想到那声音清冷的人竟然这么年少。

罗兰低吟,“嗯……好像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不仅白斩眉愣了,胡婴也愣了。主子明明……很想要。

白斩眉本来打算等罗兰说感兴趣就趁机说服她卖下,这样自己的困境就解决了,但她没想到少女竟然说不怎么感兴趣。不怎么感兴趣你喊什么价!

白斩眉一噎,登时傻了。罗兰又开口,“况且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宝剑得配英雄,不是?”

“不不不。”白斩眉连忙摆手,“老夫算不得英雄,算不得英雄。”这可不是谦虚,白斩眉心中苦笑,没想到这天下第一刀客有一天要在个小姑娘面前认怂。

罗兰秀眉微蹙,“前辈想把这把剑让给我?”

“正是,姑娘果然聪慧过人。”白斩眉面色一喜。

“可前辈已经竞价成功,它已经是你的了。”

白斩眉觉得有希望,连忙道,“这没问题,只要姑娘出同样的钱,我这把剑就转给你。”

“如此甚好,”罗兰眼眸一亮,又马上暗下来,“可我只有八百两黄金,前辈能八百两卖给我么?”比析阁情报,白斩眉身上只带有三百两,如此,再怎么算计也少不了了。

白斩眉心中一堵,自己买要花一千一百两,卖出去只得八百两,只是什么道理!

“不行!”白斩眉斩钉截铁道。

罗兰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胡婴,我们走。”

“好人,仙女,别走。”小童抱住罗兰的脚,转头对白斩眉苦口婆心道,“师傅,你就卖给她吧!你不是有三百两嘛?加上她的八百两,刚刚一千一百两,钱货两清,不是皆大欢喜嘛!”

“皆大欢喜?哪来的皆大欢喜,你个朽木脑袋!是卖家欢喜,买家欢喜,你师傅我白白陪上三百两黄金呐!”

“师傅你要把徒儿逼死在这吗?钱财乃身外之物啊!生带不来死带不去……”小童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胡婴嫌恶地把他从罗兰身上隔离开。恰这时候,那把剑来了。小哥捧着一个木匣,打开,剑身寒光乍现。罗兰心中猛地一悸,以前爹爹是不许碰的,怕伤了自己。

“胡婴走吧,天快亮了。”鉴宝楼规矩,天亮之前所以人必须离开。

眼见罗兰二人就要离开,白斩眉,心一狠,咬牙道,“等等……我同意。”

小童一听这话,一骨碌从地上翻起,从包袱里翻出三十张面值十两黄金的纸钞,连忙奉上。

罗兰勾唇一笑,“胡婴,去拿钱?”

拿钱?拿什么钱?胡婴一愣,她们出来的时候可一分钱没带。

“刚刚写给你拿张纸,一号雅间。”罗兰提醒。

“哦哦。”胡婴一下子醒过神,疾步走出去。这时候还没走的除了罗兰,白斩眉这两房,还有聂夙,缪休这两房。聂夙没走是因为这次拍卖的东西有一半是他买的,点钱费好大功夫。缪休三人没走,是相信罗兰没走,肯定有好戏看,果不其然。

一号雅间,聂夙刚刚钱货两清,门外的小哥就递进来一张纸,说是七号房客人送来的。

聂夙困惑,七号房?他瞬间想起那一道清冷的声音,心中雀跃,呀,女子传信,还真没见过那么自动大胆的。

信上的字不多,三分齐整,三分灵气,三分正气,三分洒脱,令人赏心悦目。看完,聂夙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扬声道,“阿斗,把八百两黄金的纸钞送到七号雅间……不,我自己去,这样的妙人总得会会。”说着就拔腿走出去。

见一人大大咧咧地捧着八百两黄金的面钞出现在眼前,罗兰的心跳猛地一跳,自己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见过聂公子。”罗兰施一礼。

男子五官俊美,眉毛微挑,“猜出来的?美人真是长了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罗兰挂出招牌式笑容,“天罗雪绸,全天下只有一匹。”

聂夙抬手看了一眼衣料,轻笑,“你倒是好眼力。”

“呀,猜对了。”罗兰扬起唇笑得灿烂的,“我不是因为料子认出你,是因为见到你认出衣料,天罗雪绸倒真是第一次见,果然名不虚传。”琉璃灯光下,天罗雪绸像月光照耀着的水面,波光粼粼。

“你见过我?”聂夙愕然,“没道理怎么美的姑娘我没印象。”

罗兰笑而不语。

小童瞅准时机拉拉罗兰的衣角,小声道,“仙女姐姐,钱……”

聂夙识相的把一沓大钞交给一旁等着的小哥。点清之后,罗兰便带着胡婴和冰啸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聂夙冲着她的背影喊,“美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却是没有回应。

天就要亮了,第一缕曙光照在她身上,美得不可方物。

出了鉴宝楼,天毁把罗兰给聂夙传纸条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读出来。

梁子气忿,“罗二小姐也忒不地道了,十方的隐居地分明是我们先找到的,却被她抢了先,首富之子许的承诺,就让她换了八百两黄金,还是欠条!”

一年前,聂夙大张旗鼓地要找云游的十方智僧,承诺给提供线索的许一个愿望。九罭动用关系,于半月前探实消息,为的自然是那一个承诺。

梁子突然想到什么,一愣,“聂夙怎么确定罗二小姐提供的消息不是假的?”

回答他的是天毁不带情感的声音,“送的那张纸是十方亲手制的,为其独有。”

红妖精笑得无奈,“看来我们的计划又要推迟了。”

缪休淡淡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红妖精眯着眼睛看向东升的旭日,喃喃,“这正是最早的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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