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杰是一个刺客,他是一个处乱不惊的刺客。
这种时候,他应该用力的喊叫,接下来他会哭泣。
可是,他没有喊叫,也没有哭泣。
他的脑子里只有五爷的声音:“每个刺客都有自己的道,你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是什么?”明杰问自己。
紧接着,脑子里响起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你的道就是保护面前的女孩不受伤害!”
瞬间,所有的力气都回到的身上。
他可以站起来了,他可以把古丽拉到身后保护起来。
可是,他没有动。
他依旧坐在地上,他的脑子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念头,只有他的“道”。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在他的眼里,怪兽变成了阳光下散步的猫,动作轻柔而且慵懒。
在他的眼里,这只怪兽不是攻击古丽,而是要走到古丽身边,乞怜她触摸它下巴上的软毛。
没有感觉到预期的疼痛,古丽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睁开的很慢,似乎是怕快了会惊动怪兽。
怪兽已经在身前了,她能感觉到怪兽的体温,温暖而且舒适。
也能看清怪兽尾巴上的毒刺,冰冷而且致命。
可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怪兽的尾巴不是翘起的,而是垂到了地上。尖锐的牙齿被嘴唇挡住,锋利的爪子也收了起来。
怪兽真的成了一只猫咪,它的眼睛里全是渴望,它主动在古丽的大腿上蹭来蹭去。
明杰触摸到了“道”,体会到了“道”的玄妙。
可是,他的“道”是如此的虚幻,就像飘在半空中的肥皂泡,稍一触碰就破裂开来。
玄妙的感觉瞬间消失。莫名的失落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内心。
同时!怪兽停了下来,眼睛里的渴望被嗜血的欲望代替,它立即张开了嘴巴。
可是,一切都迟了。
明杰已有了反应,在它嘴巴张开的同时,手里的砍刀脱手飞出。
怪兽的嘴巴已经张到了极限,尾巴犹如甩出去的皮鞭。
可是这一切在这个瞬间静止了,砍刀扎进了怪兽的嘴里。
怪兽张开的嘴巴再也无法动弹,甩出去的尾巴也无法继续前进。
古丽回过神来,她想要后退。才发觉已经没了力气,只能任由自己瘫坐到地上。
不过这样也好,她离开了危险的区域。
明杰挣扎着爬到古丽前面,一掌将一动不动的怪兽推开。
杀死一只致命的怪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是一件值得大笑的事情。
可是,他没有感觉到高兴,也没有笑。
五爷的话还在他的脑子里回响:“可惜,只是差了一点。”
明杰悠悠的叹起了气。
古丽有了些力气,没有理会明杰的惆怅,赶紧低头查看明杰的伤势。
形势紧张,明杰早已将大腿上的伤势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想起,赶紧随着古丽的眼睛看去,大腿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止血,巴掌大的伤口上覆盖着一层绿色的液体。
现在,明杰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这毒素真是好东西!”明杰由衷的感叹。
明杰的伤已无大碍,古丽怕再有只怪兽出来,赶紧催促道:“能起来,就赶紧走!”
明杰试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伤腿,并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他笑了笑,依旧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
一路再无变故。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爬上了一座小山丘。
山丘上只有青草,空气中满是草木的清香。
清香中混杂着各种野菇的香味,独特而又清爽。
站在山丘上,透过晨雾,依稀能够看到一些木制的房屋。
木质的房屋连成了片,组成了一个简陋的村庄,村庄的外面是一圈简陋的篱笆。勉强能够抵御野兽的袭击。
那是巫族的寨子。治疗明杰的希望真的会在那个简陋的寨子里吗?
两人走到寨子已经快要中午。
此时还未到做饭时间,没有炊烟升起。
寨子里,没有男人或者女人闲聊的声音,也没有小孩嬉闹的声音。
有的只是一种恬静,只有在书本上才能看到的恬静。
可是,这份恬静在疲惫的明杰眼中,是诡异的寂静。
寨子的门口,有一块青色的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女人。
一个满脸皱纹,佝偻着身子的女人。
女人身穿青色粗布衣服、头上包着青色的粗布,露出来的头发已经花白。
女人的脸上流露着和善的微笑,早已浑浊的双眼,看着走过来的一男一女。
快到跟前,就像看到从外地归来的亲人一样,女人笑了,笑着说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女人的声音很特别。
女人的声音一点也不老,很年轻,声音里有着四十岁的女人才有的韵味。
女人突然的开口,古丽被吓到了,她没有回应,赶紧躲到了明杰身后。
作为一个刺客,来到陌生的环境,一定要仔细查探。
明杰一直观察四周,除了坐在青石上的女人,他没有看到其他人,就连应该哭闹的小孩子都没有看到。
这是很奇怪的。
“其他人呢?”明杰问。
女人的眼里只有古丽,一旁的明杰就是空气。
她依旧笑着,看着古丽。“你是古雄的女儿。”
“爸爸!”听到爸爸的名字,古丽立即叫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是古雄的女儿?”明杰很冷静,他赶紧张开手,就像面对老鹰的老母鸡,像护小鸡一样把古丽护在了身后。
“巫族的女儿继承着巫族的血脉。”说着老妇站了起来。
看着老妇的动作颤颤巍巍,明杰有种要上去搀扶的冲动。
但是,面对如此矛盾,如此诡异的老女人,他犹豫了。
古丽却很直接,她一把推开明杰,走上前搀住了老妇。
古丽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明杰的意料,他赶紧跟了上去。
不能让古丽受到伤害。
“我带你去神庙,”女人只看着古丽,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孩子回家了,要先去神庙问候巫神。”
“奶奶,”古丽的声音依旧很甜,“我先去看看我爸,神庙明天再去。”
诡异的女人,带去的神庙,绝对是诡异的神庙。
明杰立即伸手抓住古丽的手腕,他要让古丽远离这个女人。
女人突然开口,说道:“影子毒猫的毒,造成的伤必须赶紧处理。”
明杰和古丽都已忘记了昨晚的怪兽。
明杰早已不再在意腿上的伤。
“神庙里有疗伤的草药,专治影子毒猫的毒。”
说着,女人抓住了古丽的手,她的手很温柔。
巫族有很多的习俗规矩,也有更多的禁忌。
在古丽小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听到父亲讲家乡的禁忌。巫族的神庙除了供奉巫神之外,还是巫女日常起居的地方。
神庙里的物品只有巫女才有权利支配,如果有外人动了里面的东西,就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
古丽停了下来,小心的问道:“巫女大人?”
“嗯。”老妇也跟着停了下来,微笑着看着古丽。
巫女大人,是能够沟通古巫界的人,是能够得到巫神神力的人。在巫族的寨子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古丽小的时候,爸爸会经常跟她说:“见了巫女大人,要行跪拜礼,稍有不敬会被巫神诅咒,魂魄会被禁锢到祭祀柱里,受尽炼狱里的折磨。”
在爸爸这些言论的教导(恐吓)下,古丽早已对巫女充满了敬畏。
古丽的双腿已软,立即跪到了地上:“巫女大人,外流子孙回归,稍有不敬,恳请巫女大人惩处。”
明杰一直觉得古丽就是一个叛逆的少女,如此文邹邹的话不会从一个叛逆的孩子嘴里说出来。
此刻,他认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孩子,”老妇伸手把古丽扶了起来,“你回来就是对我的尊敬。你父亲不在寨子里,有什么问题,到神庙里再问吧。”
明杰在一旁看着,孱弱的老妇仿佛有着恐怖的力量,她的手一碰到古丽,古丽不由自己,立即站了起来。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好处,古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很甜很甜的笑容。
神庙在寨子尽头的一座小山丘上,离着寨子有百来米。
明杰看到神庙的瞬间,它威严的名字在他的心里瞬间消散。
矮小的石头建筑,矮小的庙门,外墙没有彩绘,房顶也没有琉璃彩瓦。
与其说它是神庙,还不如叫它荒山上的土地庙,更贴切。
它怎么会是神庙?
矮小的庙门将外界的光线阻挡。里面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神庙?”明杰问道。他的语气里听不到丝毫的尊敬。
“神在此间自是神庙。”巫女平缓知性的声音,让盯着神庙的明杰出现了幻觉,似乎站在旁边的就是一个中年美妇。
明杰愣愣的站在门口。而老妇带着古丽走了进去。
“在外面等着,古丽一会出来。”老妇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千万不要进来!”古丽的声音接着传出,“在外面等我。”
明杰听出了古丽的郑重,他知道这个时候进去绝对是自找麻烦。
明杰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呆在神庙旁边,往下看着寨子。
此时已是晌午,有几栋木房里冒出了炊烟。虽然闻不到饭菜的香味,但是他已经期待能吃上一碗热饭。
会不会有人送饭过来?
果然,等寨子里的炊烟落下没一会,一个同样身着青色粗布服饰,没有包头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手里提着篮子。见到门口不同装扮的明杰,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冲他笑了笑。
来人也不说话,把手里的篮子放到门的另一边,又冲明杰笑了笑,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难道是个哑巴?”无聊的明杰,总会乱想。
那人刚走,古丽走了出来。
她一手提起地上的篮子,一手拉住明杰的手,说道:“跟我进去,巫女大人准许你进去用食。”
“你这孩子……”明杰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他很好奇,也想进去看看,就由着古丽把他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