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雨初心中一惊，问：“是谁快死了？”
紫魄道：“是你们黎家的姨娘。”说完就往外走去，云昊天拉住黎雨初的手，跟在他身后往外纵去。
夜色中，一行三人在黑暗中默默前行，走了一会，云昊天带着黎雨初进了个酒楼的后院，拐七拐八的又进了个小院子，最后进了小院子里的一个小屋。
小屋里有张板床，床上躺着个妇人，披头散发浑身血污，正是赵姨娘。
“这是怎么了？”黎雨初惊问。
“她被四王府的暗卫给伤了，只怕是活不到天明了，我想着她大概对夫人您还有些用处，便将夫人和王爷请过来瞧瞧。”紫魄道。
黎雨初往前一步细细看着赵姨娘，看见她右侧腹部中了一刀，血虽然流得不多，但她的口鼻都在往外流血，看样子是内出血厉害了。这样的内出血大概是因为肝脏或者脾脏受到了很重的伤，一般情况下除非手术，不然是没法救的。但现在压根就不具备手术的条件，就算开了腹，没有现代医疗器械的支持，也是没法子很好的止住出血的。
轻轻叹口气，她下了定论，正如紫魄所说，赵姨娘当真是活不过天明去了。
弯下腰来，她俯到赵姨娘的耳边轻声唤：“赵姨娘，你看看我！”
原本意识还处于涣散状态的赵姨娘听见黎雨初的声音，立刻就有了反应，转头看向她，看见她的那个刹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夫人？”她喃喃道。
黎雨初一怔，轻声回答：“我不是夫人。”
赵姨娘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只一径的自言自语道：“夫人，你来带我走了是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还记得这个仇，硬生生等着我死了，来带我走。”
这话说出来，黎雨初似乎有点懂了，她口中的夫人只怕不是现在的黎家夫人秦宝倩，而是黎正青的原配夫人许素柔——她的亲生母亲！听黎正青说，她与许素柔有七八分相似，这赵姨娘在弥留之际将她看成了许素柔也是可能的。只是，她说许素柔还记得那个仇，是哪个仇？
黎雨初心中一动，清清嗓子故意拖长了声音缓缓道：“我当然会记得这个仇的，你这么对不起我，在你死之前，我怎么也得来找你说个清楚明白，我会让阎王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让你来世吃苦受累来还今世的债！”
赵姨娘的脸上显出惊恐之色，对着黎雨初双手合十连连作揖求饶：“夫人，之前暗地里在你的吃食上动手脚害你难产是我的罪过，后来找了假的道士给二小姐算命说她是克亲人的命，也是我。你若当真要找我算账冲着我来就好，我求你了，求你放过我的儿子吧！”
黎雨初脸色一冰，厉声道：“我母亲竟是你害死的！”
之前她就怀疑母亲的死有可能跟赵姨娘有关系，但一直就没有证据，现在赵姨娘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亲口说出来了，她听了顿时怒火熊熊！
被黎雨初这么一吼，赵姨娘的身体抖了抖，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志终于清醒，惊声低呼：“二小姐……”
黎雨初上前揪住她的领子，厉声问：“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害死我的母亲的！你给我说清楚！”
赵姨娘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摇头：“我没害死你的母亲，我没有……”
“刚才可是你亲口说的，难道你要抵赖吗！”黎雨初厉喝。
赵姨娘低着头不答话了。
黎雨初冷哼道：“救你的人是我的手下，你伤得很重，只怕是难治了，原本我来见你是想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如果是合理的，或许我可以帮你完成。但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她说着转头对旁边的灰衣人道：“你们给我把这个妇人扔出去的，我不要看见她死在我这里，脏了我们的地方！”
两个灰衣人立刻上来要抬赵姨娘，赵姨娘本就虚弱得很了，自然是怕自己死在大街上，更何况，黎雨初还说她会帮她满足临死前的心愿。
“二小姐，不要，不要！我说实话，我说实话！”她急声喊起来。
黎雨初挥手让灰衣人停下来，冷睨着她：“你说。”
“我若说了，二小姐你还能帮我完成我临死前的愿望吗？”赵姨娘渴求道望着她问，眼中竟全是期冀。
黎雨初忍不住冷笑出声，真可笑，这个女人在拿当年她害自己母亲的事来跟她做交易吗？她凭什么认为，她能做交易成功的？
“现在的情况下，你还有谈条件的资本吗？你若不说，二小姐迟早也会知道的，但你只怕是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你若说了，或许二小姐能帮忙把你埋了，也不至于让你死了暴尸荒野。”身后，云昊天忽然冷冷开了口。
黎雨初回头，看见他坐在椅子上，已经隐藏起自己腿没病的事。见她回头看自己，云昊天对她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这笑容给她增加了一点支撑下去的动力。
重新回头，她看着赵姨娘，赵姨娘脸色颓败得厉害，抖着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黎雨初冷声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那就死到外面去吧！”说着就要站起身。
赵姨娘急道：“二小姐，我说，我说。当年我在你的母亲临产前十天就开始在她的饭食中放小剂量的活血药，所以才导致她胎动早产，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而亡的。原本我以为，孩子也保不住，谁知二小姐您生命力顽强，竟活了下来。我便找了看算命的道士来，说你是克父克母克亲人的命，那个时候老爷正因为你母亲的死难过，加上皇长子的事也连累到他，他便让黎栋将你给带走了。”
黎雨初握紧拳头，怒瞪着她，半晌才对身后的灰衣人道：“你拿纸笔将她说的话记录下来，然后让她签字画押！”
灰衣人立刻写了，让赵姨娘签字，赵姨娘虽不大认识字，但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但因为太过虚弱了，手抖得厉害，签出来的字都成了“蚯蚓”，接着灰衣人又按住赵姨娘的手摁了个手印。
黎雨初将那一纸罪书好生放进怀中，心里是翻腾汹涌的情绪，回头她要把这纸罪书给父亲黎正青看看，让他知道当年他是如何疏忽照顾他的妻子的！
心里情绪未平，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拽住了，她回神过来低头去看，看见是赵姨娘拉住了她的袖子。
“二小姐，我都要死了，我死得这样惨，这是我之前干的那些错事的报应，看在我到底还曾经是你爹的姨娘的份上，我求你了，你就帮我一帮吧！”赵姨娘身体颤抖着，血还在从她的嘴角溢出来，她全然不顾，只仰头凝望着黎雨初，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她。
黎雨初被她那种渴求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问：“你让我帮你什么？”
听黎雨初这样问，赵姨娘觉得黎雨初大约会同意帮她，立刻就激动起来，用尽自己的力气握住了黎雨初的手道：“二小姐……能帮我把二少爷给救出来吗？”
黎雨初将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赵姨娘，这个我只怕是没法子，二哥的事情太大，六王爷虽然是个王爷，但一贯不受皇上宠爱，只怕是爱莫能助的。”
赵姨娘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静默了下，她忽然激动起来：“二小姐，你向来足智多谋一定会有法子的，我知道你定是埋怨我往日里对你的刻薄，又害了你母亲，那是我的错，你所有的怨气只对着我来就好，我任凭你处置，但不要牵累到澎儿啊！”
黎雨初脸色冷冷：“二哥之所以会走到今天，都是他自己行止差错导致的，人必须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任，这是没法子的事。”
“澎儿他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坏的，真的！”赵姨娘捏着她的手，激动道，“他就是好胜心强了些而已，他一心想要出人投地，不让他父亲看不起他，他没想过要害他爹的，后来只不过是身不由己而已！”
黎雨初静默不语，不管赵姨娘如何帮黎澎辩解，在黎正青被陷害这件事上，他确实出过手，不管他是什么理由出的手，这一点就不可原谅！
赵姨娘挣扎着要下床来，却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噗通”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旁边立刻有灰衣人过来扶她，她却挣脱了，干脆趴在地上抱住了黎雨初的腿：“二小姐，求你了，求你救救澎儿吧！”
她虽虚弱得很了，但抱着黎雨初腿的手却格外的用力，竟抓得她皮肉都疼了。低头看着她狼狈凄惨的样子，黎雨初心里是又痛快又唏嘘。
挣脱她的手，她冷冷道：“我当真是没法子救黎澎！”
赵姨娘重重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她的口中和鼻中喷出来，着实吓人。
黎雨初不动神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离她远点。
赵姨娘吐了会子血，脸色越发惨白，身体也是摇摇欲倒的样子，但她强撑着仰头看向黎雨初：“二小姐，我快要死了……我乐意死了之后生生世世跟在你母亲的身边做她的奴仆，我伺候她、照顾她、有苦替她吃、有危险替她去死，用自己的生生世世去偿还欠她的命……我只求你能救我儿子一命，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