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静默不语，半晌才道：“正是，我虽是孤儿，但从小师父对我便如亲生女儿一般，我是在他的疼爱中长大的。”
黎雨初笑起来，没有去问她的事，而是接着自己的话题说：“原本我的性子也是软弱温和的，但那晚我被装在木笼中沉进河里，差点就死了的时候，我对自己说，若我能有幸活下去，我绝不再做那软弱之人，我要奋起抗争，谁再欺负我我就要还回去，我不仅要活得好，还要保护好我爱的人！”
她说着眼中流露出温柔笑意，声音也变得软软的：“我还有个儿子，他很聪明很优秀也很孝顺，即便是为了他我也得好好活下去……”
“你没被淹死，谁救了你？是云昊天？”见她似乎沉浸在了对儿子的情感中，素问赶忙追问。
黎雨初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我儿子晖儿救了我！”
素问挑起眉头果然不信：“他才多大，能救你？”
“这便是晖儿的聪明之处了，他虽然那时候才四岁，不会游泳也没力气，但他却做了一个绞盘，利用绞盘的力量将我的木笼从水里勾了出来！”那种绞盘在现代大概也就是属于滑轮的作用了吧，总之是可以省力的。
素问睁大眼睛没说话，显然也是被晖儿的聪明才智给震了下。
黎雨初笑起来问她：“我儿子是不是很聪明？”
她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到底还是点头了：“不得不说，确实是聪明的。”
“有个这样聪明的儿子我怎能不好好活着呢，即便是为了他，我也得好好活着。当晚我就带着他回到了家里——”
“既然你的那个入赘的夫君故意陷害你，想必定然是做足了证据的，你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素问打断她的话，关切的问，就像是沉浸在一个故事中的人，忍不住为故事里的情节担忧起来。
黎雨初微微笑着将那晚她回到黎家如何为自己洗脱冤屈，后来又如何帮父亲治病，再后来又如何打嫡母和妹妹的脸的事情说了。
素问听得入神，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时不时的就一些问题问出自己的疑惑。
两人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的夜就深了，等着说到自己给晖儿找了个先生叫宁长远的时候，黎雨初停了下来对她道：“夜已经深了，后面的故事还很长，不如你先睡会吧，回头我们再继续说？”
素问却似乎已经沉浸在她的故事里了，追问：“那个宁长远当真那么厉害？他是谁？”
黎雨初唇角含笑：“他是云昊天易容的。”
素问静默了，过了许久，撇嘴道：“这个人就喜欢骗人，哼！”说完似乎也没兴趣的听故事了，翻了身背对着黎雨初。
黎雨初无声而笑，两个人交流之后，她发现了素问可爱的地方，原来她还有孩子气的一面，想来清冷孤傲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面具罢了。
看见她似乎真的要睡了，黎雨初便也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想等着她睡着了，自己再离开。
谁知没过多久，她的身体在被子里又颤抖起来，牙齿“咯噔”“咯噔”响，黎雨初心里一沉，连忙问：“素问，你怎样？”
素问的声音在被子里很小很细：“我……那种万蚁噬身的感觉又来了……”
黎雨初这才知道，这种症状大概是间歇性发作的，刚才减轻只不过是两次发作的间隙而已。
“我冷……我……好冷……”素问在被子里轻声道，转过头来祈求的看着黎雨初，“你能抱着我吗？”
黎雨初毫不犹豫地脱鞋上床将她连人带着被子一起紧紧搂住了。她感觉到素问在她的怀里不停地颤栗，偶尔还带着点身体的僵直和抽搐。
她索性拉开被子钻进去，直接用身体搂着她，同时用自己的手给她按摩抽搐的腿……
就这样熬了许久，素问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因为一直用力搂着素问还给她按摩，黎雨初也很累，看见她情况好转，自己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多久，黎雨初忽然一惊醒了过来，立刻去看怀中的素问，素问的身体很柔软也很温暖，她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出了口气。
稍稍一抬头，她猝不及防地对进了素问的眸子里去，她的眸子清澈澄明，就好像是风和日丽下平静的湖水。
不知道为何，黎雨初竟被她看得红了脸，连忙想要转身遮掩，却听她轻声道：“从小我就渴望能有个兄弟姐妹，但却知道这个愿望是不会实现的，师父说我的性子不好与人相处，他死的时候不放心我，便将我嘱托给云昊天照顾。”
听她提及云昊天，黎雨初不自觉地停住了转身的动作，回头看着她。
她静静地望着她继续道：“后来我就想，没有兄弟姐妹有个男人照顾我也好，可是他却告诉我，他当我是她的妹妹。当我想要兄弟的时候没有，可当我想要男人的时候，却又有了兄弟。
“我很恼怒，我想着，我好歹也是百草门的掌门人，武功和医术都很精湛，他怎么能看不上我？他凭什么看不上我！我很生气，索性退了婚约，并赌气跟他说以后若他有求着我的时候就要娶我。”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眸子里有种异样的情绪。
黎雨初轻声道：“也许，你对他并不是爱……”
她以为自己说了这句话之后，会得到素问强烈的反驳，却不想素问只是静默了会，然后就叹息道：“也许你说得对，那不是爱，我压根不懂得爱，充其量只是不甘心而已。我不能接受失败，不能接受别人不把我当回事。”
黎雨初心里微微感动，握住了她的手，她知道，一个人要面对自己的失败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虽然素问之前做的事让她生气，但现在她却能勇敢正视自己曾经的错误，这样的女孩也是很可爱了。以前对她的种种怨恨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既然你看清了，想必日后定然能释怀，只有放下了，生活才会过得更好。”她轻声安慰她，几乎开始想象自己日后和她成为好友常来常往的情景了，谁知素问却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只听她说：“不过我依然不信男人的爱情，你长得美，又有本事，但正是因为如此，云昊天才会这样爱你，可他的这份爱经得住考验吗？”
“我能为了他不顾性命，我相信他也能同样对我。”黎雨初有点小自信。
“那是你美的时候，你美的时候他可以为了你不顾性命，有些事不到发生都不知道会如何，你可愿跟我赌一把？”素问冷笑道。
“赌什么，怎么赌？”黎雨初问。
“若你成为一个丑八怪，他还会爱你吗？”素问问。
黎雨初静默，她的内心相信云昊天不会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但——她也有些不自信，男人从来都是重色的吧，若当真她成了丑八怪，他会不会爱她如初，亦或是他对她的爱到底是处于责任，还是真的不在乎容貌的美丑？
她忽然有点动摇，想要试试看。“那你说怎么办？”她问素问。
素问悠悠道：“我把你变成丑八怪，然后带你去找云昊天，我们打个赌，若云昊天还能不带任何条件地继续爱你，我就彻底帮你把身上的毒给解了，若云昊天嫌弃你了，你就离开他，跟我走，如何？”
黎雨初沉默了片刻，抬起眼来看着她，眼中带了点坚决：“好，我跟你打这个赌。”
素问的眼睛亮了下，精神似乎振奋起来：“那明日收拾下，我们就回去。”
“可是你要怎么把我变成丑八怪？”黎雨初有个疑问，“难道你会易容术？”
素问摇头：“那是易派的不传之秘，我如何能会。更何况，有青丛在，我即便帮你易容了也会被他看出来。”她抿了抿嘴唇，似乎有几分得意，“我有法子让你当真变丑了——”
看见黎雨初似乎要说话，她又赶紧加上一句：“不过不用担心，这种丑是可以恢复的。”
黎雨初挑眉看着她，她接着道：“我会给你吃一种药，吃了之后你的脸上就会长出个大疤来，确实会很丑。等着事后，我再给你吃我的解药，那个疤就会慢慢消失，绝对不会留一丝痕迹。”
她精通毒药，既然说得这么肯定，黎雨初相信她是有这个本事的。
垂下眼睑，她闷闷道：“那好吧，按你说的做就是。”
两人睡了会，天亮之后起床，素问的精神好了许多，看来“毒瘾”是真的过去了。
吃了早饭，素问将那个黑色的药瓶给了她：“你每日吃一粒，身上的溃烂就会好的。”
以前她是每日给她一颗，现在是直接将整个药瓶都给了她，可见素问对她是放下心防了。
黎雨初将那药瓶小心收进怀里，素问又拿出来一粒褐色的药丸对她道：“吃了这个药丸，吃了之后脸上就会长出个大疤来，你放心就是，只是丑了点，不会疼也不会痒的。”
黎雨初点点头将那药丸放进口中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素问似乎颇为满意，对她道：“我们准备准备，吃过午饭就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