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入宫已有许久了。临近新年,宫中也日渐透出喜庆的气氛。过了腊月二十五,年赏也发下来了,槿汐等人忙着把居室打扫一新,张灯结彩。
大雪已落了两日,寒意越发浓,甄嬛笼着暖手炉站在窗子底下,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这两月来,雍正果然不曾踏足后宫,想是已将她抛在脑后。也好,这样才能让她的出场更加惊艳难忘。
一时流朱走来娇笑道:“小主想什么这样入神?窗口有风漏进来,可不要再染了风寒。”
甄嬛笑笑,向后退了两步道:“你们管得倒比眉姐姐与安妹妹还多,哪里就这样娇气。我只是看着咱们宫里海棠梨花桂花都好,只是少了两株梅花和松柏,冬日里光秃秃的,一应花树俱无。”
陵容与眉庄时常看望受冷落的甄嬛,送来了许多花,只是其中正好少了梅花与松柏。
新年将至,甄嬛生病不便参加合宫夜宴,而在碎玉轩中,众人以剪纸为乐,小允子因奉承甄嬛,为其剪了小像。
在宴席间,皇帝看着瓶中的梅花触景生情,思念已逝的纯元,遂前往倚梅园。
而另一边甄嬛也独自前往倚梅园,“信女甄嬛,祈求上天庇佑:一愿父母安康、兄妹平安;二愿,愿吾皇万岁,白首不相离;三愿——”甄嬛微微提高了声线,长叹道:“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话音刚落,身后果然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你这般虔心,逆风怎忍摧残?”
甄嬛故作一惊,闪身躲在花树后。来人轻轻一笑,仅在与她一树之隔处驻足,正是雍正无疑。他其实已经听全了甄嬛的名字,想起选秀那日绝类纯元的面容,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本来雍正是要头一个就选甄嬛侍寝的,没曾想她却染了风寒,这些时日忙乱,竟忘了她。今夜合宫宴饮,他嫌舞乐纷扰,又怎及纯元,因此径自来倚梅园疏解胸怀,不想又遇上她。
雍正笑道:“你既然想与朕白首不离,为何不参拜?”
甄嬛这才如大梦初醒,愕然道:“尊驾是……是皇上?”听得皇上笑意更浓,这才连忙从树后走出,深深一福:“嫔妾碎玉轩莞常在甄氏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雍正怎舍得佳人这般惊慌,忙倾身扶起她,望着那类似纯元的容颜,舒然道:“雪地寒凉,别动不动就跪。你不去赴宴,来倚梅园做什么?”
甄嬛微微颔首,低声道:“嫔妾染病,不宜面圣,又因合宫夜宴,本想摘些梅花回去赏玩,不想来此之后,见园中梅花开得极好,不忍攀折,嫔妾遂在此祈福,求上天保佑能得偿所愿。嫔妾不知皇上在此,冲撞皇上雅兴,还请皇上责罚。”
雍正轻轻放开她,爽朗笑道:“你一片赤子之心,何罪之有。”
甄嬛莞尔一笑,福身道:“谢皇上。”
雍正虚扶一把,见甄嬛有些不好意思,略显女儿家的赧意,面色更是绯然,不禁笑道:“你方才祝祷,不还说要与朕白首不离么?怎么如今倒怕了?”
甄嬛静默片刻,方鼓起勇气般轻声道:“天下女子,无一不想与夫君白首不离。嫔妾深知位卑人轻,不应奢望,只是……仍想着或许上天眷顾,成全一片痴心罢了。”
“夫君么……”雍正喃喃自语,想起纯元只在无人之时会唤的称谓,颇为怀念,“朕从未翻过你的牌子,你的一片痴心又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其实暗藏玄机,毕竟这宫中多的是想获得圣宠却未必对皇上有意的女子。甄嬛看着月色下雍正眼底的一抹清寒,暗叹一声,这就是跳跃剧情的后果了,幸而早有准备,因道:“当日殿中,皇上曾问过嫔妾的名字。嫔妾奉命抬头上前,曾得见天颜。或许皇上不会相信,嫔妾……嫔妾……”
甄嬛埋头嗫嚅着不再说下去,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笑声:“……可是一见钟情?”甄嬛静默良久,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眼看出来的时间已久,雍正握住她的手道:“时候不早,一同回去吧。”
甄嬛却后退一步,道:“请皇上先行,嫔妾随后就是。”
雍正愣了愣,转而笑道:“昔日楚庄公有樊姬,汉成帝有班婕妤,而朕有莞卿。然今日只朕与你两人,并无轿辇,亦无需却辇之德。”
甄嬛不禁一笑,终于不再退却,轻声道:“那嫔妾明日开始再做贤妃?”说完又有些懊恼,仿佛一时忘情后的悔意。
雍正见她显出如孩子般的娇嗔,更是欢喜。果真是……一样又不一样。若是纯元,或许会执意推却,但甄嬛推却过后又脱口而出的真心,似乎又多了一分可爱。遂笑道:“贤妃虽好,却少了趣味。你这样,很好。”
言罢,便与她携手同行,踏着满地碎琼乱玉往宴会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