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却刺的厉景七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他僵硬点头：“我知道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厉景七去了新生儿科。
护士们知道孩子情况特殊，这一次就没有在拦着，叫厉景七换好衣服就进去了。
小小的人儿放在保温箱，周围是插满管子的仪器。
厉景七看一次，心就疼一次。
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盯着保温箱里面的宝宝。
许久之后，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低的若不凑近，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只听他喃喃道：“你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就那么多难，之前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不是挺能闹腾吗？”
苏音怀孕那会儿妊娠反应特严重，后来好不容易好了，又到了胎动的时候，结果小丫头挺能闹。
尤其是七个月后，动起来那叫一个厉害，在肚子里上蹿下跳的，有时候踢得苏音根本睡不着。
那会儿苏音还跟厉景七开玩笑，说：“完蛋了，看样子这闺女挺能闹腾的，我的淑女没有了，回头一定是个女汉子。”
厉景七却很开心：“能闹才好，女汉子怎么了？这样不会受欺负。”
现在看着乖乖躺在这里的小不点儿，厉景七忍不住小声嫌弃：“你看谁家的女汉子跟你一样，躺在这儿动都不动。”
嘴上这样说着，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正好有护士进来，见厉景七坐在那儿僵成了一座里程碑，忍不住笑道：“旁边有一个圆形的口，您可以把手伸进去摸一下。”
厉景七紧张问道：“可以吗？”
“可以，一会儿没事，您刚才已经消过毒了。”
说完就出去了。
厉景七盯着宝宝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试探着将手伸进去。
他小心的碰了碰宝宝的手指，软软的，一点骨头都能没有。
厉景七像是触电一般，迅速缩了回来。
下一秒，孩子突然动了。
厉景七吓得连呼吸都停了。
只见她哼哼唧唧动了两下后，就缓缓睁开眼睛。
刚睡醒眼睛还没有睁大，这是厉景七第一次见她睁开眼睛的模样。
见她两只小手无意识在空中挥舞，厉景七又缓缓伸出去，试探去碰她的手。
在刚刚碰到的一刹那，就被小手指紧紧攥住。
“你这个小家伙！”厉景七失笑，“个子小小的，力气倒不小。”
见厉景七笑，像是给厉景七回应似的，宝宝“嗯嗯啊啊”的不停说话。
不过声音很小，像小猫一样，哼哼唧唧的。
那一刻，厉景七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那种感受。
真的，太奇妙了。
就好像一向无所畏惧的他，突然有了软肋。
小家伙像是来劲了，一个劲冲厉景七哼哼唧唧。
也不哭。
乖得不得了。
和护士说的一样，眼睛睁开后确实又黑又大，再加上长长的睫毛，就根开了美颜似的。
一点都不像未足月被剖出来的早产儿。
看着软绵绵粉嫩嫩的女儿，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他连忙转头，伸手去擦，结果越擦眼泪越多。
厉景七长这么大，就哭过两次，一次是他五岁那年，被父亲抛弃，一次是母亲死的时候。
从那之后，厉景七就练就了一副刀剑不入，无坚不摧的性格。
尤其是越往后，他经历的磨难越多，他的内心就越是强大。
早就成了铜墙铁壁。
可这一刻，一个三十岁出头，一米八几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哭的泪如雨下。
此时的厉景七，在心里不断质问，问了同全天下其他人都会问的问题。
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意外，为什么偏偏就发生在了他们家？
他的女儿还那么小，都没足月，就要受尽折磨。
一想到孩子这么小，就有那么多问题，按照医生的说法，以后很可能会在医院度过，一直到她六岁以后。
也就是说，孩子最快乐的儿童时期，别人都有，只有他的女儿没有。
思及此，厉景七心如刀绞，四肢百骸都疼了起来，胸口涨涨的，喘不过气，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响声。
尤其是看到孩子醒来哼哼唧唧一会儿后，又乖巧的自己睡着了，厉景七更是难以自抑。
从新生儿科出来后，厉景七去了天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慢慢抽了起来。
一根，两根，三根……
直到一包烟见底。
他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下楼了。
厉景七回来的时候，已经中午，这会儿苏音可以吃饭了，陈妈帮苏音熬了小米粥。
厉景七帮苏音喂了一小碗小米粥。
“怎么样？”厉景七说，“喜欢吗？”
苏音点头。
“那就再吃一点。”
“不用了。”
看出苏音不想说话，厉景七笑着逗她：“都是做妈妈的人了，这么小性子可不好，虽然我也疼孩子，但是你放心，我最疼的人还是你，别说是为了孩子，就是为了你自己，吃这么点我都心疼。”
苏音有些烦：“你抽烟了？”
厉景七微微一顿，小心说道：“熏到你了？”
苏音没有说话。
厉景七连忙说：“那你等会儿，我马上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说完就进了浴室。
苏音住的是总统套房，里面什么都有。
很快，厉景七就洗完澡，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带着沐浴后的清爽。
不知道为什么，苏音现在只要一闻到香味，不管是什么香，都能想起昨天厉景七身上，沾染的温兰芷的香水味。
她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厉景七也不在意，坐在旁边不停逗苏音开心。
知道苏音关心孩子，厉景七就主动提起：“我刚才去看了孩子，小家伙睡得可安静了，中间醒来了一次，她们说的没错，孩子眼睛可漂亮了，我还摸了她，小家伙手劲可大了，小指头牢牢地攥着我，抽都抽不出来，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又睡着了，哭都没哭一声。”
“没给她喝奶吗？”苏音有些担心。
“不用喂奶。”厉景七下意识说道。
等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