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站在门的一侧,婢女哆哆嗦嗦的开着大锁,门缝忽然被人从里头拉开一掌宽。
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花容失色的婢女,惨白的唇缓缓咧开:“你的眼睛很美,不如剜下来给我吧……”
“啊!”
随着婢女的失声尖叫,钥匙清脆落地,婢女害怕的捂住双眼夺路而逃,夜白暗暗吞咽了唾沫,小心翼翼的蹲下身伸手拿过钥匙。
将门紧紧拉住开起门锁,夜白心中不断回想着述清的话:别怕,有事叫师父……
“吱呀”一声,外头的阳光透进略有异味的屋子,锦衣少女此时笔直的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倒映着她森然的笑容,圆润的指尖缓缓划过自己脸颊上的每一个部位。
夜白不敢多作打量,凝神念起惊魂咒:“魔障由心生,明境由心转,心静则身凉,魂净则不侵,克己、克己……”
一紧张竟将后半段给忘了,夜白心里暗暗一跳,愈是着急愈是回忆不起。
本已昏昏欲睡的秦小姐猛地抬头望向她,眼神片刻懵懂怔愣过后,露出了可怕的狞笑,述清赠与夜白的鞠淮剑与主人心意相通,此时剑身疯狂颤抖,不安的发出剑鸣。
我们蜀道中只可救人,不可伤百姓分毫……
还有谁没学会惊魂咒的?
回想起下山前述清的教导,进退两难的夜白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将手牢牢把在剑柄上防止剑灵出鞘伤人。
秦小姐忽的闪身凑近夜白,想要伸手抚摸她的面庞,却又十分爱怜珍惜不敢触碰:“你好美!你真是太美了……”
面对秦小姐近乎疯狂的眼神,夜白再也顾不得其他,不由得失声尖叫:“师父!”
待夜白闪身避过直戳心窝的簪子,秦小姐一击不中恼羞成怒:“你把脸给我!这张脸是属于我的!”
青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夜白三两步朝他奔去,躲藏在述清身后,顿感安定了一颗心,纤纤玉指悄无声息的捏住了前头宽大的袖摆。
一道劲风将房门牢牢合上,述清的手掌距秦小姐光洁的额心只有一指,天青色的光芒涌动着,如定身咒般将她牢牢锁在原地。
“夜白,别忘了你的异能是净化,大胆用师父教你的术法一试。”
述清话语中暗示的意味夜白省的,权当用这位练手了,耀眼的白光令人目眩,秦小姐瞬间无力跌坐在地,虚弱的扶着额头,大梦初醒般望着二人:“你们……”
秦府前厅
“真是谢过师父与姑娘了,今日各位辛劳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宝贝千金恢复正常,秦老爷千恩万谢过后,差使仆役端出两大盘真金白银,瞧着约莫共有上千两。
几位临近仆役的弟子无一人敢伸手去接,不约而同望向前头的青衣,此次下山吃穿用度都要用到银子,如手头宽裕不愁打点,消息也能更灵通些,述清沉吟片刻,微微颌首示意:“收下吧。”
是夜,重黎现身卫府与其他三位师父以及中景聚头。
“源头查的如何了。”
四人早已提前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消息整合,再分析起来也不如先前吃力:“师兄,这魔气被注入百姓寻常贴身之物中,发簪与发冠、鞋帽服饰、手帕香囊等等,总之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最糟的是……这股魔气会累及所有接触过此物品的百姓。”
“虽不知魔族具体的阴谋策划,可显而易见的是,这场如同瘟疫般的灾难,意在毁掉我们丹吴人族!”
重黎拇指摩挲着弯曲的中指第二关节:“这些物品的来路可查清了?”
三人并未答话,而是一同望向了中景,卫府在卞胥皇城中是大家族,涉及百姓之事唯有中景有追根溯源的能力。
“师伯,东西的来路皆无问题,出售物品的店家与老板也未能躲过魔障,想来魔族是在铺子和摊位上动的手脚。”
与此同时,幽暗诡异的洞宫中。
白发及地的妖冶男子瞬间出现在石阶下,左手搭在右肩,右手三指点在额心,毕恭毕敬向空荡的晶体躺椅行了一礼:“虚影大人。”
空无一人的躺椅如碎片拼凑般,渐渐现出完整人形:“花瞳,是蜀道中坐不住了吧。”
花瞳缓缓抬头,那一双极美的眸子令人啧啧称奇,左瞳呈金色,右瞳呈翠绿,配上一头白发,如同鸳鸯眼的白色猫儿般妖魅高冷:“是的大人,他们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计划需要提前。”
虚影模糊不清的五官时隐时现,喉头掩藏不住兴奋的笑意:“好,好!”
是夜,已近二更天,人们早已陷入睡梦中。
悠扬婉转的笛声魔性的传遍大街小巷,前调听来既有乡思又有情愁,许是哪位满怀心事的不眠人在深夜以笛声诉衷肠,好在算不得嘈杂,还有些许助眠的用处。
笛声陡然一大转折,如千军万马战于阵前,战马嘶鸣、擂鼓呐喊的画面仿佛就在脑中、在眼前,令人热血奔涌沸腾。
分散于东南西北的四位师父同时从床榻上弹坐起来:“糟了!是魔族在惑人心智!”
卫府中,一道屏障结界将众弟子们的卧房牢牢护住。
“众弟子听令!立刻赶来前厅!”
小椿、小福禄与尘微同榻,睡在最外侧的尘微,被这如雷贯耳的呼喊声吓得一骨碌掉下床,惺忪的擦拭着双眼:“好像是师父……”
卞胥皇城上空,漆黑的夜空盘旋着数道光亮,正如几人初到丹吴那日,路人调笑所言:一会儿进了城,说不得能瞧见漫天飞人的情景。
望着隐隐有暗流涌动的大街小巷,重黎凝出一道硕大的光团将底下照亮,原本叽叽喳喳偷偷议论的众弟子们瞬间鸦雀无声。
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这般整齐壮观又诡异渗人的场景了。
数以万计的百姓,仿佛受到神秘号令,如行尸走肉般向城外涌去,两名城门值夜的将士手持火把想要将人喝退,却遭到入魔的百姓们围攻,二人的身形伴随着凄惨的叫声,瞬间淹没在人海中。
值守城墙之上的将士为求保命,纷纷矮下身子隐藏起来,浑身止不住哆嗦,无视底下城门传来的巨大撞击声。
究竟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在召唤,竟能驱使这些百姓以血肉之躯将城门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