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来者即是客,又何必藏头露尾?”忽然间,命魂于地上坐起,面色凝重的看向洞内黑暗之处,沉声道。
片刻后,黑暗中有了一丝回应。
“不愧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绝命剑客,嗅觉依旧如此灵敏,哈哈。“黑暗中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显得沙哑又低沉。
一人从黑暗中缓慢走出,此人身着青色襕衫,一头银发以木钗捆扎,束缚于脑后,手持玉箫,一双漆黑的眸子与沧桑面容形成了强烈对比。
他走得很慢,整个人都好像是轻飘飘的,他的脚好似没有踏在地面上,无一丝声响,甚至没有任何脚印。
见此,命魂的瞳孔不由收缩,被眼前之人的功夫给惊到了。
不过他却未有任何慌张,他知道眼前之人若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也不用故意制造出动静,好让自己知晓,不过还是有些疑惑:“你是?”
“天书院......六先生。”
“什么!你是天书院的人?”命魂一听,顿时吃惊道。
惊讶过后便是长长地吐出口气,轻声道∶“失敬!没想到能在此地遇到天书院的六先生,晚辈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看着命魂先是震惊后又假装镇定的模样,六先生不以为然,淡笑一声,道∶“凡俗礼节不要也罢,你既是江湖之人,何须如此多礼。不过你遇见我,怎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听到六先生这句话,顿时错愕不已,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天书院,作为独立于江湖武林各门各派和以及北朝庙堂势力的存在,传承已有二百年之久,历经三朝,自太祖时期便已建立直至现在。
不过天书院,向来不曾过问江湖武林之事以及北朝军事内政,除非是人间浩劫,或是北朝之内有罔顾人道,肆意杀害,祸害苍生之人或事才会出手。
天书院自从开宗立派以来,一直都是一名院长,而院长之下便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八位先生,熟通《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之四书,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之五经。
所谓“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沉稳儒雅,善画者至善至美,善诗者至真至纯,善酒者侠骨柔情,善花者品性怡然,善茶者理性淡泊!人生八大雅,是心灵最深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眼前这位六先生便是那善酒好酒之人,出生于酒酿世家,因而自幼爱酒懂酒,嗜酒如命,识闻天下名酒。
自比于前朝李白诗仙,以酒会友,以酒为兵,以酒除恶扶善。
不过,想要成为天书院的八位先生,可不仅仅是精通一门文学或者手艺就行,对于个人之品行道德和拳脚功夫的要求也是极高。
比如,你的武功必须突破到通天境,拥有超越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且年岁不能达至花甲之年,否则只能成为天书院各自八门中的执事长老,负责监管各自门事,以及授教弟子。
不过,天书院虽说传承二百年之久,可门人弟子却始终不曾超过百数。
天书院自开门立院以来,一直都是秉承“有教无类,因材施教,精益求精”的选人和育人的方针。
因此,即使是天书院门人比之江湖各路大小门派弟子都要稀少,但天下间却未有哪方势力敢忽视他们的存在,即使是远在北境之地的辽国,西北黄河之境的党项羌人一族,或许西域各族,乃至东瀛倭国,即如今的日本。
毕竟天书院的院长乃是先天境的高手,拥有以一抵百的强大武力,整个天下达到先天境的尚不足一掌之数,且鲜现世间。
至于八位先生,武功已尽皆达至通天境,位列天下顶尖高手的“通天榜”之列。
而自八门之中,尚有不少于两名执事长老的存在,其实力也皆是媲美江湖一流高手,在文人士族中亦是影响颇深。
鉴于这样的综合实力,自然是少有人敢招惹天书院之人,而天书院一向秉承正义之道,遵守礼法孝悌,自律自已,少有惹事生非和残害无辜之人。
遂而,天下各国乃至江湖中各宗各派皆会给予天书院门人弟子一份薄面。
六先生看着命魂懵逼的状态,笑了笑,眼神一转,发现他手中的剑,赞叹道∶“咦!不错,是把好剑!“
命魂疑惑道∶“你也喜欢剑?“
六先生大笑道∶“不,我只是一介书生罢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吃天下酒方才是我之乐趣。剑是个杀人的东西,取它何用?想不到你不但有一手好剑法,还有一柄好剑。“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番话,命魂一定会嗤之以鼻,暗骂脑残加欺我智障。
不过这番话从命魂口中说出,倒是让命魂信了几分,不过还是确认道∶“那你是要?还是不要?“
六先生道∶“不要!“他的回答率直而干脆。
命魂笑了,这次他的笑容中已不再是那种疲倦之意,充满了放松!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根本不是眼前六先生的对手,虽说六先生看起来一副书生模样,不像是练武之人。
但若是真把天书院的八大先生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文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作为天书院八大先生中一员,哪位先生又是好惹之辈?谁又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顶尖高手。
既然全盛状态下的自己不是其对手,那么现在重伤的自己又何必挣扎呢!
六先生看着命魂一脸坦荡却又无奈的神情,点头道:“放心吧,小伙子,我不会杀你,更不会夺你的剑。“
命魂疑惑道∶“哦,为何?“
六先生微笑道∶“很简单,因为你不是我的对手。“
“额......“虽说这是大实话,但被如此直白的说出来,饶是命魂也是尴尬不已,心想一脚踹死眼前这个老家伙,看的让人闹心。
六先生道:“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这可不像杀人如麻的绝命剑客啊!“
“绝命剑客?不过前辈既不取我命,又不取我剑,难道只是单纯的来嘲讽晚辈一番?“说着,拔出手中之剑。
“哈哈哈,都不是,纯粹是老小子我想要找个人吃酒罢了,这个理由如何?“六先生看着命魂拔剑,无丝毫慌张,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自顾自说道。
“另外,你以为以你现在的状态能走出这片死人林?”说完,便是依靠在岩石上,带着趣味之意的看着命魂。
命魂道∶“这是为何?“
六先生道∶“因为你的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命魂自是醒得,他如今的名与利以及这一身武功都是拜此剑所赐。
可明白归明白,若是让他就此放下此剑,如同昨夜那范蠡一般,他自问做不到。
因为,如今的他已是与此剑融为一体,就像是麝的香,羚羊的角,让人迷恋,虽知百害而无一利,却难以割舍。
命魂颓然道:“我知道,不过我因此剑而生,也将因此剑而亡,因为......我人在江湖,剑更在江湖。“
“哎......“六先生听闻此话,不由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心想劝诫命魂放下屠刀已是不能,既然受人所托那就护他周全一次,也算是彻底了了因果。
“看来你杀的人倒是不少?”
“没错,他们皆死于此剑之下。”
“罢了罢了,既是你所种因,也将因你所结果。老夫就护你一程吧,也算是了一番因果。“看着眼前的命魂,即使见识过各个天才少年的六先生,也是心生感慨,有着一丝赞叹。
“因果?”听此,命魂也是一愣道。
他有些疑惑,难道说眼前的六先生来此,是为了化解因果,可我又不认识他,何来这因果之说。
想不通,便想着询问六先生,可一抬头,六先生已是离开,朝着洞外走去。
忽然,前方疾走的六先生又问道∶“你觉得你之剑法如何?“
命魂错愕一下,随即道:“天下间能胜我剑者不少,但能破我剑者却少之又少。”
六先生显然知晓这个回答,继续问道∶“那比之刀法又如何?“
命魂道∶“剑为君,刀为侠,剑敛刀豪,我不如刀,却也胜于刀。“
“天下剑客你又见过几何?“六先生似乎很满意刚才的回答,继续追问道。
命魂道∶“万剑宗的少宗主柳若白,西域的夺命剑李晓飞,不过他们的剑法太保守,对自己的性命看得太重,执迷于剑法本身,所以他们不如我。“
“那你此伤又是被谁所伤”六先生嗯了一声,问道。
“九幽门门主,范蠡!”命魂并未隐瞒,如实说道。
六先生听此,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叹了口气道∶“没错,看来这十几年来倒是见识了不少,不过依旧是见识太浅。“
命魂道∶“哦?“
六先生道∶“先不说柳若白和那李晓飞,尚不足三十而立之龄,与你一般年纪。不可否认,你在这年轻一辈中的确是用剑的高手,甚至是极其出色。可你不要忽视了还那些已是不惑之年或是知天命之龄的人,如那万剑宗少宗主的之父柳若水和祖父柳白,当然还有......范蠡,这还只是知名的剑道高手,而鲜现江湖的更是不少,如那寒门......“
听到六先生说起范蠡,想必也是见过死神剑法,甚至是与之相识,遂急问道:“这么说前辈认识那......范蠡?还有'寒门'又是何门何派。“
六先生点头,叹道∶“没错,相信你也见识过他的剑了。他的剑法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完全没有,每一剑都像是艺术,于美感之中杀人于无形。这百年来能出其左右者怕是少之又少,即使是我天书院的四先生也不如他。可惜啊!不过这一切已成过往云烟了,哎......“
“至于'寒门'待你去了北寒之境便自会知晓。”
想起昨夜范蠡的剑,即便是现在,命魂依旧是心有余悸,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怕是此刻的自己已是身首异处了。
他知道这范蠡的厉害,可听六先生此刻说来,这范蠡的剑术只怕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神秘莫测,这就让命魂有些惊骇了。
这般推测,那范蠡怕已是入了剑圣之道,成为了天下少有的先天境高手。
入了剑圣之道,先天之境,便可吸纳天地元气为己用,让天地万物皆变为手中之剑。
看着命魂惊骇的眼神,六先生并未干扰他,他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在他看来,范蠡能够迈入先天境,是必然的之事。
作为九幽门的门主,其天赋才学皆是天下少有,比之他们天书院八位先生也是不弱,甚至强上几分。
“哎,罢了!罢了!”六先生想此,悠然一叹,便是出了山洞,沉默不言地朝着死人林外走去。
“走吧,带你去吃好酒,吃羊肉泡馍,这汴京城可是许久未来啦!”六先生朝着身后依旧发愣的命魂叫道。
他走的时快时慢,似在照顾身后的命魂。
命魂见此,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六先生也是一片好心,不便拒绝。
只好咬紧牙关,迈开步伐紧跟其后,倒也不慢。
......
日落半西,申时时分。
此刻汴京城内的好客来酒楼,正端坐着一老一少的奇怪之人,即使是日落傍晚,也是吸引了酒楼内不少行人的目光。实在是二人对比太过强烈,以至于在这所无所不聚的好客来酒楼都是引人注目。
这老的似在五十岁左右,面容和善,衣着朴素却很整洁,不过其一头银发却是少见,让已是知天命的中年男子平添了几分老态。
至于另外一人乃是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其衣衫褴褛,带有浓厚的血腥之气,引得酒楼众人纷纷胆寒,让人畏惧。
此二人便是从死人林走出的六先生与命魂,若不是二人进城后,去了医馆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怕是二人也无法安静的待在酒楼喝酒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