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众都在上官雪蓉被送去上官锺家后散去,上官锺也留在自己家中照看雪蓉没再过来。
偌大的祠堂只剩下族长夫妇与上官兆卿父子。
站在桥头,目送曹公公与杨郡守夫妇离去。
族长上官纪一脸阴郁,仍然目不斜视地望着曹公公一行人远去的方向,淡淡问道:“贤侄认识郡守夫人?”
上官兆卿心头一颤,看了身侧的儿子上官逸麟一眼,眼眸低垂,回道:“那是家母的义女莫贞娘。与小侄自小就认识,不过已有二十多年未见!”
“哦?”上官纪捻须沉吟片刻,道:“郡守夫人临走时的神情,似乎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叔父多虑了!”上官兆卿连忙打断他的话,道:“这话若被不明就里的人听去,恐凭生是非!为家族带来祸殃!”
“呵!贤侄说笑了。”上官纪转身望着上官兆卿,阴阳怪气的说:“贤侄养得一双好儿女!今日一过,必将名满天下,想要隐匿风头都是不能了!还怕惹什么是非呀?麟儿前程似锦,即将上京赴任,这都是好事啊!哪来的祸殃?”
上官兆卿面色微沉,拱手道:“天色不早了,还要去阿伯家接小女,侄儿告辞!”
说完,与上官逸麟转身往桥对面走去。
桥对面一棵香樟树下,拴着上官逸麟骑来的那匹雪原马。
原来,上官逸麟与妻子白彩娘走的那家亲戚,就在这附近。
雪原马,也是夫妻“回门”那天骑走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大巫师挲拓,可惦记着那小丫头呢!”
身后传来上官纪阴恻恻的声音。
上官兆卿与上官逸麟不约而同地面色一变,父子俩先后飞身上马,同乘一骑,朝上官锺家飞奔而去。
上官锺自六十岁起,便与家人分开,独居于祖坟墓地一隅,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上官家族的祖坟有斑竹山一半大,据说是不断变大的,开始也跟普通坟墓一般大小,历经不知道多少代,才变得这般大的,而且还在逐渐变大。
虽说清河庄一带的山,都是小山丘,半炷香就能到山顶,但一座坟墓有这小山丘一半大小,也足够大了!
夕阳西下,祖坟在余晖下显得格外凝重。
祖坟一隅的木屋炊烟袅袅,上官锺似乎已在做饭。
木屋不远的水塘边,还有一根垂钓的鱼竿,静静插在泥土里。
四周,却无人!
“不好!”上官逸麟低呼一声,足下凭空一点,飞身急掠而去,一下将父亲与雪原马甩下丈余……
上官兆卿赶到上官锺家时,还在院门,便见上官锺和儿子,正与挲拓及两名玄衣女子激烈缠斗。
挲拓一只手闪电般出招,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
居然托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还在微弱跳动!
上官兆卿面色剧变,翻身下马,便冲向卧房。
“哈哈哈!妖孽也被剜心祭祖,本座就不多作停留了。哈哈哈……”
身后,传来大巫师挲拓刺耳的狂笑声。
随即,上官兆卿站在卧房门,被眼前一幕吓得晕厥在地:
床上,被上官兆卿亲手用上官锺宽大袍子裹着的上官雪蓉,赤裸着上身,胸口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当上官兆卿悠悠醒来,木屋里已点上了灯。
自己昏迷了多久?竟然已到戌时!
上官兆卿发现自己躺在上官锺的床上,身边静静躺着已经收拾干净、裹着一身白布的女儿上官雪蓉: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上官兆卿直觉心口一阵剧痛,望着床前的上官逸麟,道:“阿伯呢?抱上妹妹,我们回家吧!”
“父亲勿忧!妹妹无碍!”上官逸麟上前一步,扶住上官兆卿,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那颗心是妹妹那只埙变的,是阿公的障眼法!”
“啊?!”上官兆卿喜极而泣,慌乱地解开上官雪蓉胸口的白布,果然见到女儿胸前的肌肤完好无损。
再次望了望儿子,迟疑道:“那你妹妹的脸色……也是你阿公的障眼法了?大巫师巫术高深,恐怕骗不了多久,我们赶紧走吧!”
抱起女儿时,瞥见女儿身侧的布偶娃娃,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布偶何时被拾回来的?给蓉儿换干衣服的时候都没见有啊!自己当时在草丛里找了好久都没找着,莫非是阿伯拾回来的?
上官兆卿不再多想,伸手去拿布偶,却感觉布偶不再像之前那么重,显得异常的轻——这才是布偶该有的重量!
由于估算有差距,这一把,差点让自己仰面跌倒。
上官逸麟赶紧扶住他,道:“父亲,还是孩儿来抱吧!你刚醒来,还没适应过来呢。”
此时,更让上官兆卿诧异的是:女儿上官雪蓉眉心那颗痣,又变回了蓝色!
上官兆卿皱皱眉,心内惶惑不已,嘴里敷衍答道:“也好!”
“喝点鱼汤再走吧!”堂屋里传来上官锺的声音。
上官兆卿应了一声,与儿子来到桌前坐下。
上官逸麟吃得飞快,而且,连吃饭也没有放下妹妹,就那样横着放在自己腿上,珍视异常!
上官锺与上官兆卿互视一眼,均欣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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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透亮,星光灿烂!
山路两旁,还有点点萤火,将这条山间小道照得透明。
雪原马走在明晃晃的路上,虽不及白日那般跑得快,但也不慢!
正好上官兆卿背缚女儿骑在马上,儿子则足下发力紧紧跟随,速度刚好,不至于被雪原马的速度扔下太远。
“布娃娃怎么变重了?”紧跟在马儿后面的上官逸麟,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布偶猛的增加了重量,不由得大奇,举起布偶对着月光仔细看着,说道。
安静得连虫鸣都几乎没有的山路上,上官逸麟的声音非常的清晰。
上官兆卿闻声,驭马停下。
扭头望着儿子,问道:“又变重了?”
“是啊!又……变重了。不对,突然变重了,刚才还很轻呢!”上官逸麟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加一个“又”字,仍然举着布偶,仔细瞧着:“没打湿啊!怎么变重了?什么鬼东西?滚出来,不出来?我扔了你啊!”
“夫君,麟儿!”前面山路上,突然传来荃娘的声音。
上官兆卿与儿子讶异地望着前面牵着上官淑琴、气喘吁吁奔来的荃娘,异口同声:
“九妹,你怎么来了?”
“母亲,你怎么来了?”
“祠堂发生的事,早已传开了。我们都担心死了!三哥不知道跟那帮玩伴跑哪去玩了,我和母亲等不及他,就赶来了!”上官淑琴喘着气,代荃娘答道。
“良儿订亲事宜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得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才放心呀!”荃娘也定定神说道:“蓉儿怎么样了?没事吧?睡着了么?”
上官兆卿翻身下马,上前将母女俩抱上马,道:“无事!蓉儿睡着了。你们俩呀!就知道添麻烦!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其实,上官雪蓉从被救上岸之后,就没有醒过。
但是,上官兆卿不敢告诉她们,只想赶紧回家,免得多生事端。
“哼……”一声冷入骨髓的女子声音传来:“想要回家,留下芙蓉的心再说吧!”
上官兆卿一家直觉眼前一花,大巫师挲拓与那两名玄衣女子,拦住了去路!
上官兆卿直觉全身紧绷,头皮发麻,猛然护在马前,双掌一措,蓄势待发。
“父亲,母亲,带着琴妹妹退到我身后!”上官逸麟说完,一个箭步掠上前,朝挲拓和那两名玄衣女子挥出一掌。
两名玄衣女子同时倒飞,身子如纸屑般轻飘飘落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挲拓则冷哼一声,掷出一物:“什么破玩意儿,还给你!”
破空之声声势骇人,直击上官逸麟面门!
上官逸麟知道大巫师的功力,不敢小觑,将全身力道灌注于右臂,伸手接住掷来之物。
饶是如此,整个人也被迫退好几步,后背撞在马身上!
借着月光一看,却是小妹的乐器——埙!
知道上官锺的障眼法已败露,今晚一家子要脱离大巫师魔掌,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也不答话,将雁蛋大小的埙收入怀内,又将布偶搁置与马背上,全身蓄满真气,热浪瞬间从身体四溢而出。
上官兆卿夫妇从来就不知道儿子这一身功夫从何而来。
只知道逸麟打小膂力惊人,却是从不会武功的。
难道去杨郡守家当差有何奇遇?
两名玄衣女子已经离得很远了,但这热浪袭来,仍然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退,一脸惊惧。
挲拓鄙夷地盯了一眼上官逸麟,口中念念有词,从肩后拔出一柄泛着幽光的剑来,摒指虚空一抹,剑尖便冒出来可见的黑色劲气,甚是可怖!
上官逸麟凝神静气,足下一点,便冲上前去!
挲拓轻喝一声:“着!”
诡异的怪剑带着“嘶嘶”声,剑尖黑雾暴涨三尺,朝上官逸麟斩来!
“不可!”上官逸麟身后传来母亲荃娘的声音。
还未回过神来,自己居然被荃娘虚空抓了回去。
上官逸麟大惊,惊魂匍定,便见母亲天神般护在了自己身前,并伸出左手又朝大巫师虚空一推、一拧。
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来,挲拓感觉一阵窒息,连人带剑倒退数步。
紧接着,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拧着脑袋一般,被拧翻倒地,剑脱手被抛出老远,一张老脸与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满面泥土,狼狈不堪。
他一跃而起,脸都气得扭曲变形了。
从腰间又解下一串铃铛来,神情狂暴,双眼碧光闪闪,犹如勾魂恶鬼一般,“嗷嗷”嚎叫着一手摇铃,一手画着什么。
——顿时,一张巨大的、结满铃铛的大网出现在半空!
铃声大作,铺天盖地往上官兆卿一家四口罩来!
月光被这巨网遮得斑驳陆离。
荃娘惊恐之下,闭目全力挥出一掌……
与此同时,荃娘瞥见两名玄衣女子自山坡上避开了自己,从另一侧撒出一片星星点点的东西,直击身后的夫君和儿女,自己却是无暇顾及……
“啊……”两声惨叫随之响起。
大巫师挲拓被荃娘掌力击出丈余,半空喷出一大口鲜血,痛呼出声。
另一个稚嫩的惨叫声,则从身后传来,是女儿淑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