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万年来,他们负责接引被投往“离恨渊”的凡间重刑犯人!
经过数万年来的变迁!
如今的“天人寨”一族,几乎都由凡间的祭司与巫师组成,真正有仙人血统的正统“天人”,却已寥寥无几。
也只有“天人寨”的人,才拥有什么“魔力”之类的说法吧?
可自己跟随王爷也十几年了,却从未听说过他救过什么大人物啊!
何况,那“天人寨”的祭司与巫师,个个法力巫术了得,还用得着主子去救吗?
要说奇异之事,倒有一件:
那便是当日流芳王城兵变,前朝皇帝周陵道被叛兵围困太和正殿,王爷的大哥——如今的皇帝陛下萧源萧成方,带护城禁卫军死守太和大殿之时,王爷从中洲义兄家闻讯,直奔万卉群山营地,召集兵士之际,在自己的囤兵之地附近,救过一只即将被苍鹰吞食的三头王蛇。
即便是那一般的三头蛇,大家也仅听祖上人说起过,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何况是浑身金色的三头王蛇?所以才觉得稀奇!
当时,王爷还将那三头王蛇带回囤兵的营地,为它疗完伤,才带兵回京击溃叛军的!
王爷自小好交朋结友。且仗义疏财、乐善好施,早已声名远播!
虽然那些将士,均是多年来慕名投奔王爷的江湖豪杰,但由于王爷当时属于皇商的身份,却囤兵深山,乃是谋反大罪!所以此事,也仅有几个最亲近的人知道。
“哼……我可管不了那许多!一个令人生厌的下人而已,看我不废了他……”阎婳左臂怀抱婴儿,右手陡然变掌为鹰爪,直扣萧量咽喉。
“不可!”屋顶上的男子扔下酒壶,飞身扑下。
此时大家才看清楚:此人袒胸赤膊。
伤疤纵横交错的身躯上,只简单的裹着一件豹皮短袄,腰扎皮筋,脚打绑腿,浑身依然弥漫在一层若有若无的雾尘中。
腰间的武器已握在手中——狭长且通体墨黑!似剑非剑,似刀非刀!
不像十八般武器中的任何一件,怪异至极!
姬仲梁皱皱眉,望着掌中的酒壶,暗道:这厮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端端将酒壶抛到自己跟前?
难道早就发现了自己?
若是早就发现了自己,那应该在客栈后院陶家姐妹那里就已经发现了。
可为何不点破?
是觉得自己毫无威胁,不足为虑吗?
可恶,居然如此轻视我!
姬仲梁想到此处,不由一阵气恼。
少年好胜心陡起,血往上冲。
仿佛时间与空间都不复存在,身体也像是不属于自己,完全失去了理智!
正欲弯弓搭箭,射向院内因阻止阎婳杀萧量而与之缠斗的尚云风——
突然,一阵低沉绵长的呜咽埙声,从客栈方向传来……
此时的南宫华正悲痛欲绝,身体,虽依旧僵直跪在原地,内心却已充满绝望,冷至冰点。
他正低声吩咐身边搀扶自己的仆人:“带夫人走吧!看来南宫兴与赵有为花了血本,请了宇内绝顶高手,誓要在今晚置我和驰儿于死地!能走一个是一个!赶紧走!”
“公子莫急,你看……”那仆人指着远处的天空,说:“小公子十三月之久才降世,异于常人,定有仙缘!说不定这神仙,便是来救他的!”
随着埙乐声起,四周的灯火突然大炽,将整个驿站照得亮如白昼!
客栈上方的半空中,一位长身玉立于云端的玄袍男子,正由远而近,冉冉飘临。
“墨玉,你个堕凡之仙,有何可惧?……”阎婳收手,望向空中的男子叫道:“几次三番坏我好事!这次本主非跟你拼了不可……”
尚云风几乎与阎婳同时收手,听她此言,不由摇头叹道:“殿下!当下情形,即使我家城主加上你母亲亲临,也恐对付不了……此君受伤一次,修为便大增一次!如若弄不死他,便是为魔族、巫族乃至冥界培养了一个劲敌!还不如速速离去,等你三魂七魄聚齐,神形皆备之日,再寻机给予致命一击!”
“那我也得吃了这天马……”阎婳将婴儿投向自己整个脑袋突然在瞬间已变异的、大大的黑雾洞里……
埙声突变,声如珠走玉盘、雨打叶荷,隐含马蹄踏踏及烈马嘶鸣声……
“又是这该死的‘羲和灵音’!啊……”在阎婳掩耳嘶声大吼中,荃娘以难以想象的迅捷之势,身随臂走,左手急伸,半途将婴儿截住,抱在自己怀中。
与此同时,空中那玄袍男子眨眼间便逼近阎婳,并屈指扣向她咽喉……
一支利箭也恰好射至阎婳面部……
可也就在同时,尚云风一揽阎婳纤腰,两个如幻似雾的人影,瞬间消失不见……
姬仲梁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男子:
一双浓墨剑眉下,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的星眸犀利中透出一抹厌倦。
邪魅薄唇抿成一线,给人一种刚毅与冷酷的感觉。
鼻直如斧削刀刻,英挺中隐含一丝冷傲。
脸颊上的肌肉似花岗岩般冷硬,棱角分明。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让人窒息的浓烈压迫感。
姬仲梁想到了那凶猛迅捷的黑豹与残暴嗜血的独狼。
令人只想赶紧逃命!
那叫墨玉的神仙,刀一样闪动凛凛寒光的星眸,在阎婳与尚云风消失不见的同时,柔和了下来。
他向母亲荃娘伸出双手,没有说一个字。
母亲居然毫不犹豫地将婴儿递给了他。
两人的眼中,都是对彼此既熟悉又无比信任的神情!
姬仲梁再次皱了皱眉,心内翻江倒海:如若自己与哥哥的异能来自于母亲。那母亲的异能,又来自于何处?母亲娘家可都是完全正常不过的普通人!难道与这个神仙有关?
蓉儿妹妹那特有的埙乐声,也在此时突兀地戛然而止……
墨玉将婴儿抱在怀里,似乎还看了看他的胸口,然后才将婴儿递给已站起身来的南宫华。
南宫华抱着儿子,再次下跪道:“多谢上仙救命之恩!在下西京清江河末品小吏,复姓南宫,名华,字都林!鄙人初为人父,此子昨晚刚出生,名驰,字寂空!鄙人回乡必为上仙塑造金身,终生供奉!”
墨玉扶他起身,指着荃娘,温言道:“不必谢我!你该谢她!”
南宫华连忙又要向荃娘下跪,被荃娘及时阻止住,并从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他,道:“我也是个有儿有女的为人之母!小哥莫要多礼!我观此子面色发青,眼周与口鼻处尤甚,恐已邪风入体……我这有中洲神医上官锺配制的药丸,你给他分六日和水服下,便会无虞!”
“啊呀!”南宫华双目顿时发亮,惊喜不已地:“吾儿何等福气如斯!不瞒大姐:吾儿在他母亲腹中已有十三足月未降生,正是打算去中洲求神医的,不料昨夜傍晚毫无征兆的就生了……如此,多谢大姐了!南宫华一家感激不尽,定铭感五内,为好心的大姐常年祈福!”
墨玉取出一张符文,对南宫华道:“此乃隐形符!你将之贴在马车上,即刻起程,可保你一家平安回府……”
稍顿了顿,他又道:“从今往后,不可轻信你南宫一族其他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的侄子南宫兴!其实……你儿子在你妻子腹中九个月大的时候,便已中毒身死,所以,你妻才久久未能诞下婴孩……若非九天龙马降世,投生你妻腹中。此时,你妻恐早已殒命多时……”
随即,墨玉又摒指对婴儿印堂处一抹,叮嘱道:“挟翼兄,你遭此劫难也属命数!生而为人,前途凶险万分!此后定要隐忍不发,避免不必要的灾祸降身……你所有修为及记忆,都已随你投生凡妇腹中那日起,便自然而然地被封印,待你日后天眼骤开之时,即来寻我,定要牢记!”
“吾儿九月大,便已胎死腹中?……中毒?……”南宫华喃喃自语,突然满脸悲愤:“好你个南宫怀,好狠毒的杨氏,还有你们的儿子南宫兴……见我儿安然降生,现在又买凶追杀至此……为的就是怕多一个人分家产……天哪!何其歹毒的用心啊!……”
“走吧!”墨玉指着不知何时已停在驿站门外的马车,朗声道:“余下之事,我自会处理”。
南宫华见马车上不仅半躺着妻子,连带来的稳婆与刚还在旁边的仆人,也早侯在了车旁。
忙对墨玉躬身行完礼,出门来到马车前,贴上那隐形符。
只见那符文一粘马车,便隐入木头里不见了……
南宫华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登上马车。
刚迈步上车,还未见坐稳,一行人便连人带车,踪影全无了……
“都回房歇息去吧!”
语毕,墨玉玄袍飘飞,冉冉升上夜空,遥远得只见其仅有盈尺长。
只见他四周弥漫出一层又一层的粼粼波光,覆盖了整个驿站及客栈周边百丈之遥……
渐渐的,姬仲梁便觉眼皮沉重,脑际一片空白,昏昏然失去了神识……
———————————————————
……
次日鸡鸣时分,驿站与客栈的所有人均同时醒来。
姬仲梁睡意朦胧地环顾四周,见房中父母与两个妹妹已经起床,正在整理行装。
他轻拍了一下额头,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何时从客栈后院回到此间睡下的。
姬明智一家刚出客栈,便见驿站门口一行马队,正整装待发。
姬仲梁一眼便见到:正是西京逍遥王府萧量一行人!
“父亲!那是萧叔父的人!”姬仲梁驱马紧赶几步,上前在父亲身边低声道。
姬明智正驭马停在原地——得让官家马队先行,自己一家才能走!
听了此话,不由一愣:“什么?”
“萧叔父便是那人口中的‘六王爷’!”姬仲梁压低声音继续说:“那正在上马的便是陶丽玒郡主,也是萧叔父的新娘子!”
姬明智远远望去,果见昨日栖息客栈的七香车停在马队旁。
一名女子头戴轻纱宽檐帽,身穿银色软甲,纤腰一束素白缎带,肩头斜挎一柄短枪,正翻身上马,还说了一句:“妹妹,就此别过,各自珍重!”
“姐姐保重……”七香车里传出一声略带喘息的低低啜泣。
“别胡说!”姬明智冲儿子低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