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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雏鸟飞天遇雌黄2

那狗也不害怕,夹着尾巴要出门,店家堵住了店门,作势要打。小欢觉得这狗颇有灵性,非常喜爱,忙唤住店家说:“一条狗能占你多少便宜?它的酒钱我付了。”说着又掏出一把钱来递给店家。

店家两碗酒换了一大捧钱,心里开心得不得了,脸上却不露声色,闪开了路,大黄狗往外走。这狗来偷酒不是一日两日,店家气不过,等它走到门口的时候冷不防的踢了它一脚,大黄狗一惊,忽的一下窜出门去。

小欢见店家不依不饶有些不痛快,刚要开口,就听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大黄狗慌不择路,正巧钻入了车底,呜呼一声,当场毙命。

马车主人下车查看,见压死一条狗,便大声问:“这是谁家的狗?”

小欢心疼大黄狗,要上前察看,还没动身,就见周围呼啦围过来几个青年,腰间佩剑,围住了马车主人讨说法。小欢见狗的主人到了,不便再出面,便站在酒肆门前看热闹,这时周围的人围拢过来不少。

马车主人问:“这是你们的狗?我赔你们的?”

其中一人说:“怎么也要值两石粮食。”

众人轰然,果然马车主人也不买账说:“一石十斗,两石便是二十斗,这条狗再平常不过,只能值两三斗,看在压死的份上可以多给一倍,五斗。”

那人说:“这条黄狗自小跟我,吃了我多少粮食?何况它将来要生小狗,小狗也会生小狗,这么算来,两石粮食都不够。”

马车主人问:“哪有这样的算法?”

那人说:“便是这样的算法。你给是不给?”

小欢已听出狗主人是在讹诈,只是不明白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悄声询问店家,店家悄声说:“他们是墨家。”

小清对墨家不是很熟悉,对小欢只是粗略讲过,小欢听了店家的话一头雾水,不知为何是墨家便敢如此,看到狗主人一伙儿中已有人拔出了剑,狗主人更是揪住了马车主人的衣服,心中起了侠义心肠,便要出头。

谁知这时从人群中踱出一人问:“冤债有主,这真是你们的黄狗?”

狗主人说:“是,你是谁?”

小欢打量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面色如玉,一副书生打扮。

书生说:“狗值多少?”

狗主人说:“刚才说了,值两石粮食,再要啰唆怕又要涨价了。”

书生说:“我说值。”

狗主人面露喜色说:“还是你明事理。”回头对马车主人说:“都有人说值了,还不快给钱!”

小欢一呆,不知道那书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书生接着说:“狗值,你的却不值。”

狗主人脸色一变问:“什么意思?”

书生说:“你刚才说死的是你的黄狗?”

狗主人说:“正是。”

书生说:“那便不值。”

狗主人听了不耐烦起来,刷的拔出佩剑问:“为什么不值?”

书生说:“黄狗又不是狗。”

一群人听呆了,议论纷纷,狗主人问:“黄狗怎么不是狗?”

书生说:“如果是说一条狗,白狗黑狗也都可以算,如果是黄狗,白狗黑狗便不能算了,假如黄狗是狗,白狗黑狗又是什么呢?狗就是狗,加了颜色便不再是狗,狗值两石粮食,黄狗却不值。”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都知道那书生是在帮马车主人说话,书生说的是墨家大贤公孙龙的一套“白马非马”理论,明明是诡辩,但狗主人是墨家弟子,心里虽然雪亮,却不敢反驳,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公孙龙是赵国人,常年居住在赵国,曾做过平原君的门客,他这套理论小清曾当笑话儿给小欢讲过,只是小清也没弄明白到底是啥意思,小欢更似是而非,但觉得那书生用墨家理论对付墨家的霸痞,也觉得有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那书生说完话,围观众人还没缓过神来,都在发呆,现场一片安静,这声啼笑极为刺耳,狗主人循着声音看过来,恶狠狠的问:“这位小哥,你有何指教?”

小欢知道笑声坏了事,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愿意示弱,瞪着眼睛笑着憋出三个字:“公孙龙。”

公孙龙在墨家之中地位超然,寻常墨家人都要尊称他为“公孙先生”,小欢直呼其名犯了忌讳,狗主人被那书生说得哑口无言,一肚子火本就无处发泄,这时终于找到了出口,见他表情古怪,更是生气,大喝一声:“你这小崽子,竟敢辱墨家大贤!”说完一群人纷纷拔出佩剑,丢下马车主人向小欢冲了过去。

小欢看他们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吓了一跳,见他们越逼越近,匆忙之间回身从酒肆柜台上搬起那罐储存十年的美酒向众人砸了过去,狗主人冲在最前面,用剑一磕,陶罐迸裂,美酒从中溢出,香气四散。众人被酒罐耽了片刻,小欢回到马车上,驾了马车向城外驰去。墨家众人见小欢驾车逃走,纷纷骑上马去追。

小欢驾车将出城门,回头看到众人已远远跟了上来,知道马快车慢,灵机一动,回身取出盛钱的包袱系在身上,车一驰出城门,他马鞭一挥狠抽了两下,接着翻身跳下马车,猫着腰贴近了城墙。他向城墙摸去,墙由土组成,表面坑坑洼洼,他纵身一跃,抓出一小块凸起,手一使劲,身子提起,双脚踏到了两个小坑,借力一蹬,身子又纵上一块,城墙约一丈高,他虽身高还不及成人,但身子轻,跳得也高,刚跳起时手已离墙顶不过半臂距离,这一纵双手便攀上了墙顶,他用力一拉,双脚不停踢蹬,片刻间便上了城墙。城墙一米厚,他一上去顺势一躺,躲了起来。

城门守卫见小欢是被墨家弟子追逐,平日便不满墨家弟子骄横,本来通过城门不得疾驰,城墙也不得随意登攀,这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阻拦,墨家弟子出了城,遥遥望见小欢的马车,顾不上分辨车上是否有人,一窝蜂的追了过去。小欢见众人追远,从城墙上下来,取出钱来谢过了城门守卫,进城回到酒肆。

他刚刚情急之下摔了人家的酒罐,糟蹋了一大罐美酒,打算去赔偿,哪知酒肆门前围了一群人,他凑上跟前,就见地上一大摊血迹,店家躺在地上,胸口被戳了一个大洞,但已不再出血,已经毙命,一个妇人和六七岁的孩童扑在地上嚎啕大哭。小欢明白过来:想是自己刚刚扔出酒罐迟缓墨家弟子,店家心疼美酒上前挽救,墨家弟子嫌碍事,便一剑刺死了他。想到这里他怒气冲天,墨家太不像话,一言不合便即杀人,当真是无法无天。转念又想到刚刚与墨家弟子起冲突的不仅是自己一人,还有一位青年书生,不知现在是死是生,便悄悄问起旁边一位老者。

老者答道:“刚刚那位与暴徒理论的是李功曹,他们蛮横两句也就罢了,如何敢动粗?”

小欢问:“那轧死狗的人呢?”

老者说:“趁着乱溜了。”

小欢心里满是腻味,狗是马车轧死的,与狗主人理论和嘲笑他们的另有其人,可死的偏偏是不相干的酒肆主人,这算什么事?想想墨家弟子动辄杀人的骄横,心里充满了愤怒,又想这酒肆主人虽是墨家人杀的,可自己若不惹事,不用人家的酒罐解围,他便不会死,说来说去总和自己有关,见他留下孤儿寡母,总不能视若不见。转念再想:“那功曹既然愿意当众出头,必是热心之人,事后也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我且去公府之中找他为酒肆主人做主。”想到这儿便问明了县公府第,前去投状。

到了府门请门人通报,许久未有结果,递上钱财不过片刻,门人便来回禀:“李功曹不见。”小欢火大却也无可奈何,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想与其在这里干等还不如去看看酒肆主人的遗孀,给她留些钱财也好度日,李功曹改日再来拜访也是不迟,想着便离开公府。

蓝陵城本来就不大,酒肆主人家前厅做了柜面,后面便是院堂,小欢认得路,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这时大门敞开,门上挂了白幡。他叹息了一声进了院门。谁知酒肆门厅不大,院内却宽敞,越往里走酒香越浓。寻常人家院落倒也简单,只北头正厅之中停着一口棺材,屋里摆放着贡物。这时大门虽开,院内已无人,天色已黑,除了灵堂之外只有偏屋点着灯,里面依稀有人声。

小欢走了过去,就听里面传出一名男子的声音:“眼下有三件大事要解决,一是丧事,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按照乡礼妥妥下葬;二是楚宫贡酒一刻不敢耽搁;三是找到凶手报仇。”

屋里一名女子说:“大伯所言甚是,只是我一个妇人没有什么主意,还请大伯主持。”

大伯说:“我自是要主持,不知弟妹你有什么要嘱咐的。”

女子幽幽的说:“丧仪自有规矩,贡酒便请大伯带人来取便是,我只想替夫报仇。”

大伯说:“那我们明日便去县公那里,找他替我们讨回公道。”

女子恶狠狠的说:“正是,只要能抓回那几个恶人正法,为夫君报仇,我便心愿足矣。”

大伯说:“好,明日我便去报官。”说着便起身要出门。

小欢心想自己偷听别人谈话,虽是无意总是不好,见院中有一口井,忙轻声迈过去,蹲在井旁稍遮身体。井能有多高,根本遮掩不住,只是不再醒目,这时天已全黑,大伯出门口没往井边细看,没有发现小欢,直接出大门去了。

小欢见人已离开,忙站起身来,敲敲屋门,走了进去。屋里点着一支蜡烛,榻上睡着一名男童,一个妇人坐在上面,正是白天小欢在酒肆外看到的两人。那妇人看到小欢一愣,慌忙站起要待喊人,小欢忙摆手说:“大嫂切勿喊叫,我不是恶人,是你夫君的朋友。”

妇人将信将疑,警惕的看着小欢,他也不再靠近,从肩上取下包裹说:“得知大哥过世,怕你们生活拮据,送这个过来。”说完打开包袱,里面装了六七斤铜贝。

妇人看着钱币难以相信,良久才哭出声来,小欢放下包袱要走,妇人忙叫住他,小欢不解,那妇人说:“小兄弟,我不知你和我夫君是何交情?”

小欢把白天喝酒的事告诉了她,只是没说是自己扔的酒罐,那妇人听了之后喃喃的说:“你与我夫君不过浮萍之交,便待他这般深厚,你可知刚才出去之人要做什么?”

小欢说:“不是要替你做主吗?”

妇人哼了一声说:“替我做主?他是我夫君的大哥,是来讨要酿酒秘方的。”

小欢顿时明白:兰陵酒极为好喝,长年供奉楚宫,这家人借此生活丰殷,兄长难免眼红,见弟弟已死,便来讨要酒方。他虽然觉得那大伯不够意思,但想着终究是人家的家事,不愿陷入其中,点点头便要走。

那妇人见小欢要走,忙说:“小兄弟,你替我办一件事,我便把酒方给了你。”

小欢心想:“我稀罕你的酒方吗?”还是要走。

那妇人抽泣说:“我所托你的事并不难,你只要能帮我去县公那里告状便可。”

小欢愕然回头问:“你家大伯不是要去告状?”

妇人说:“他敢吗?他逼迫我们娘俩儿有本事,听说杀我夫君的是墨家弟子,哪有胆量去挑战?他刚刚只是在敷衍,不会真的去的。”

小欢问:“这墨家如果真的厉害,告一个县公怎么管用?”

妇人说:“我也无他法,只能试一试了,荀县公是春申君的人,想是管用。”

小欢听了一怔问:“这县公姓荀?”

妇人说:“是啊,大名鼎鼎的荀子你不知道?”

小欢大吃一惊,本来他以为荀子只是在兰陵隐居,谁知竟是一县之公,这可真是省了寻找的功夫,他本来便有为酒肆主人鸣冤的打算,这时得知县公是自己要找之人,心中盘算:“听信陵君的意思,荀子是个大贤,可谁知道这大贤有没有水分。他不是个法家吗?怎么治下会出暴徒?正好借机替信陵君察看一番。”想到这儿,他定了定神说:“大嫂放心,我本就是要为大哥鸣冤的。”

妇人听了大喜,连连称谢,招待他饱餐一顿。

小欢当晚便在厢房住下,连日赶路已困乏至极,足足睡了五个时辰,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他吃过早饭便来到县公府门,这时已至晌午,他问了门人,果然那家的大伯没来告状,便取出信陵君的令牌递给门人,要见县公。

信陵君名满天下,他的令牌唬得门人都不敢辨明真假,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门去禀报,过不多时,就见院里出来了人,为首的正是昨日的功曹,身旁还跟着一人,较功曹更为瘦弱,两人都是书生打扮。功曹见是小欢脸色一变,随即笑着说:“昨日见兄弟不畏强暴,仗义发声,当真是好男儿,不知如何称呼?”

三人报出了各自的姓名,那名功曹叫李斯,跟着那人叫韩非。小欢觉得奇怪,信陵君的令牌居然没能请动荀子亲自来接,这大贤果然就是不同。李斯与韩非带着他进了正厅,韩非取过信陵君令牌还给他,小欢不见再有人来,心中略有不快,李斯看出他的心思,忙请他坐下说:“贤弟要找家师,可惜家师今日一早便去巨阳了。”

小欢忽的站了起来问:“怎么这么巧?”

李斯问:“不知贤弟找家师有什么事?”

小欢想说信陵君的事,又怕说出来后他们会不管命案,正在踌躇,就听李斯问:“可是为了昨日墨家弟子杀人一事?”

小欢心想也好,不再犹豫,点点头说:“正是,墨家弟子当街杀人,想请荀县公主持公道。”

李斯还没说话,韩非接了口说:“你道道这公公公道是是是这么么么好主持持的?”

小欢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韩非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李斯哑笑了一下,随即正色说:“此事不易,那几个人出了城便再也没有回来。”

小欢冲韩非点了一下头又说:“当街杀人,实在嚣张,竟没有打击的办法?”

李斯说:“只这几人好说,发下海捕文书,只要在楚国境内就能捉到。可是哪有这么简单?最近半年不知怎的?楚国境内墨家弟子行事极为猖獗,一言不合便即斗殴杀人,我阅朝廷邸报,各地都有墨家命案。”

小欢吃惊的问:“这还不是个案?”

李斯说:“是啊,毫无头绪,也毫无章法,按说墨家倡导“兼爱非攻”,不该如此,怎么突然会变得暴戾起来?”

韩非说:“人性本恶,他们以‘兼爱非攻’要求别人容易,约束自身难。”他还是说得磕磕巴巴,只是小欢已经适应了他的口吃,都听懂了。

韩非一说话,谈话的节奏便慢了下来,小欢的情绪也缓和了一些,愣了愣说:“别地的你们县公府管不了,本地的总该管吧。”

李斯说:“自然该管,但墨家的事既然已经闹得如此之大,波及范围如此之广,此案便不能当做个案处理,而是应当报知朝廷,由朝廷统筹开展全国范围内的打击。”

韩非说:“我师傅对此早已不满,昨日在他治下又出了事,他便一早赴巨阳找春申君去了。”

小欢肃然起敬,他知荀子既然成名已久,必然年事已高,现在为了惩治暴徒亲自远赴都城,实是舍身忘己。想到这里不由站起身来。

李斯和韩非也都站起,李斯说:“巨阳距离兰陵七百多里,家师来回总要走一个月,还请兄弟静候好音。”

小欢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突然脱口问:“荀子先生已然年高,你二人为何不陪他一起前去,也便于照料。”

李斯与韩非对视一眼,李斯说:“确该如此,只是家师留下我二人代管兰陵。”

小欢不再说什么,李斯安排他住在公府旁边的驿馆。小欢心想:信陵君的大事总不能随便告诉他的两个徒弟,索性住在驿馆等他回来,他抽空回酒肆告知妇人事情的进展,让她耐心等待,有事去驿馆找他,那妇人对他千恩万谢。就这样等了一个月,毫无音讯,这一日他又去公府询问。他困惑不解,巨阳与兰陵距离甚远,荀子人回不来也就罢了,偏偏连声消息也传不回来?这次无论如何要让李斯和韩非讲清楚。

他进了公府大厅,韩非不在,只有李斯坐在偏榻上处理公务。李斯见他进来,忙赔笑着让人上了茶,小欢气呼呼的问:“荀子先生去了一个月,怎么竟没有一点消息?”

李斯笑着说:“怎么没有消息?只是跟墨家命案没关系罢了。”

小欢问:“不是要找春申君嘛,解决几个墨家混混不就是他发句话的事?”

李斯说:“确实如此,春申君以相之尊,了断此事根本不难,可是难在家师根本就见不到春申君。”

小欢愕然问:“荀子先生不是受春申君之托才治理兰陵的?怎能连春申君都见不到?”

李斯说:“家师大贤,以家师之能治理一郡都属大材小用。”

小欢琢磨过来问:“你是说荀子先生是被春申君放到兰陵晾着的?”

李斯说:“这倒不是,家师当年周游列国,都不受重用,在楚国也是如此,如无春申君扶持,连兰陵这块儿立足之地也没有。”

小欢问:“春申君既然对荀子先生有如此恩义,那便该见他才是,怎么会见不到呢?”

李斯说:“不是春申君不见家师,是家师不去见他。”

小欢问:“这是为何?”

李斯看了看厅内无旁人,悄声说:“春申君在忙合纵大事,家师觉得不宜在此时打扰他。”

小欢一惊问:“莫不是魏国派人去了?”

李斯富有深意的看了小欢一眼说:“你知道的倒多,确是信陵君派人来合纵,约着各国一起出兵攻打秦国,春申君觉得是个削弱强秦的好机会,便整日忙于调兵筹粮,家师这才没有去打扰。”

小欢心想:“墨家之患较之军国大事总是小事,荀子的确应以大局为重。”点点头便要告辞,李斯叫住他说:“贤弟莫走,我近日新写了一篇诗赋,还请雅正。”

这些时日小欢时常与李斯、韩非探讨文章打发时间,说是探讨,其实主要是李斯与韩非卖弄给他听,只是以前探讨的都是前人的文章,这次李斯要说给他听得却是自己写的。小欢常听两人所讲受益良多,见李斯又要讲授,便二话不说,坐下要听,李斯递给他一小串竹简,小欢看去,只见上面写着:《鼠论》,这名字好生稀奇,不由兴致勃勃的读了下去:“

天道有常兮,威加四海,

万物无情兮,吞合八荒。

人主堂堂兮,穷奢极欲,

走卒凄凄兮,果腹牵强。

人尚分贵贱兮,况且于兽,

贵兽无怪于虎兮,震慑三山无敢近,

贱兽莫非于鼠兮,万物自惧不能当。

鼠虽弱小兮,亦分上下。

上鼠在仓兮,任食肥儿不惧人,

中鼠在野兮,自食有余不见人,

下鼠在厕兮,终日饥寒而见人惊走。

仓鼠较厕鼠兮,体相同且不多一肢,

同为鼠兮,何有所差?

无有他兮,只在其家。

仓充而几无人至兮,居此从容,

厕乱且人时纷踏兮,穷囧战兢。

人之所处兮,或类于鼠,

为上鼠兮,使诸侯惊惧,

为中鼠兮,使自身健平,

若为下鼠兮,人人践之不能保。

鼠命改兮,舍厕而求仓,

人运起兮,当力求变通。

故有孟母三迁兮,才育亚圣,

苏秦练舌出入朝堂兮,纵横四方。

身丈夫兮,当牧县守郡镇国乃甚威服天下,

为其成兮,舍农商而求学以货也,

大夫喜兮,脱厕赴野,

诸侯喜兮,则登堂入仓,

岂能为宵小事而误终身大业耳?”

小欢识字少,之前在小清家学的都是赵文,李斯所用是楚文,虽文意相通,却终究不同,以往多是口头交流,小欢也能跟上,这次让他自己读实在勉强。这篇文章大有楚风,一句话能说明白的偏偏要拐几个弯,因此小欢读兴虽高,可翻来覆去读了几遍,硬是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只是每隔几个字便能看到一个“兮”字,这个字他不认识,但是辨认形状也能认出前前后后出现了好多次,他觉得好玩儿,便指着问道:“李大哥,这个字好多,是什么意思?”

李斯对这篇文章极其满意,本来以为能引起共鸣,谁知小欢单指了这个没有实质作用的语气词,哭笑不得,忙给他解释。

小欢听后皱了皱眉头说:“每句话里都有就太繁杂了吧?加上这个字读起来虽美,却不实用。”

李斯的心被他这番话浇了个透凉,他素有大志,整日梦想执牛耳,这才拜在荀子门下学习,他为楚人,便一心要为楚臣,平日研习楚国公文,发现自达官贵人至县亭小吏,人人行文都是这个华而不实的风格,若想出人头地便不得不去遵从,心中充满了困惑,今日被小欢无意说破,不由心虚起来,脑中居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文风往往代表国风,楚国没落与此是否相关?不知他国的文风是什么样子。”这些想法一瞬而止,他转念又想:“《鼠论》是自己的得意之作,里面有着自己对人生定位的理解,有些剖心的味道,今日趁韩非不在,才与小欢交谈,如果相谈投机倒也有趣,如果是鸡同鸭讲,何必多费口舌,反而漏了自己的底儿。”他回过神来笑着说:“贤弟所言甚是,愚兄日后自当改正。”

小欢听他虽说得漂亮,但已无继续攀谈的兴致,便告辞出来回到驿馆,却见酒肆妇人等在门口。小欢自幼生活在匈奴,对中原礼仪并不太懂,不明白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开始半个月,他时常去帮她做些家事,劈柴、挑水无所不帮,每次去妇人都好酒好饭的款待,后来惩治墨家弟子的事一直没有着落,小欢便不好意思去了,今天竟然被她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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