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尾巴天气非常好。六点来钟的阳光明媚、柔和,净朗的天空蔚蓝、深邃。一看就是出行的好天气。松之心情非常好,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可以和琥珀一同出游,他其实内心里预存着另一个小小的预谋。他早早的来到了单位,准备着出行所用的一些器物。
“早安!你今天除了爬山,还有其他的安排吗?结束后,我想和你一起高新区下车,回家拿点东西,你再送我去莱山,我请你吃饭,回头我再坐一路车回芝罘。如果你有其他安排那就算了。”松之唠唠叨叨一通话,事情安排的前后衔接一条龙一样,做足了准备。这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松之的心切,当然,也是希望琥珀能够感受到他的这份心切。
“早啊,刚洗刷完。要请我吃大餐吗?”
“啊!”松之一个愉快的表情。
“那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琥珀显然对松之的心切之情了然于胸,故意狡黠的回问。
“我当然满怀期望了。”松之一点也不加掩饰。
“我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我还不习惯让你请吃饭。”说毕,琥珀大笑。不推脱,然又表达了一丝委婉。
正说着,大巴车已经来到了单位的楼下。“我先忙了。你召集好你的人马,我们七点准时出发。”
“好的,我一会儿发你个位置,我在高新区滨海路边等着你。”
“好的。”
琥珀也早早的来到了高新区滨海路的路边等着。
“还没出发吗?你们车上有多少人?”她盘算着能不能拉得了她的几个伙伴。
“已经路上了,我们有70多人。防晒霜带了吗?”
“当然了,用不用?”
“用。”
“带了一个小瓶装的,30倍防晒够了吧。”
“我不懂,你说够就够。”松之并不是太在意晒不晒,他其实主要想提醒琥珀别忘了,当然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琥珀是不会忘的。
“你只负责往脸上涂就好了。”琥珀捂嘴嘴笑了起来。
在车上,松之坐在最前面,旁边是他早放好的一个大相机包。占着一个座位。
“我给你留个座位,我身边的。你把你的位置发给我,别把你落下。”松之狡黠的一笑。
琥珀发了一个位置过来,“好的,就这个位置。我在路边,红色的棒球服外套,黑色的运动裤,黑色的背包。你的组织能力真好,我们的同事都不去。”
“我是威逼利诱。”松之开玩笑说。
“不组织活动嫌弃不组织活动,组织了又不去,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咋想的。”
“一语中的,现在确实是这样一个状况。不过,回头我可以教教你怎么组织小活动。”
“好啊,你有经验,多跟你学习。”
“我看见你了,就站在马路边。”松之兴奋的在座上站了起来。
大巴停下来,琥珀快速上了车。松之把座位给琥珀让出来。
“等的时间还不太长吧。”
“还好,没等多长时间。”
“给。”松之把一个粉红色的小铁盒递给琥珀。
“什么呀。”
“糖。”
“糖”,精致的小铁盒里装着糖,一股幸福感瞬间弥漫到琥珀的全身。她没想到,虽然此次活动属于集体活动,但也算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的相约出游。琥珀设想过两人见面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开始,会说什么样的话,但就是没想到松之会给她一盒糖。当她开心的把盒子打开,拿出一粒糖放到口中的时候,酸酸甜甜的感觉甚至让她的眼泪快流了出来。
整个登山摄影活动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松之的身边跟着几个爱好摄影的同事,琥珀的身边也有一个女同事紧跟着,所以两个人单独交流的机会很少。不过即便如此,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一样,谁也没走出过谁的视野。当然,松之也少不了找机会给琥珀拍照,甚至是偷偷的。这些举动,琥珀也能感觉到。不躲避,并不失时机的给予配合。松之用手机也拍了不少的全幅照片,把此次活动核心景区的樱之花“红毯”整个拍了下来,然后发给了琥珀。
“漂亮,留着发朋友圈了。”
“你喜欢就好。”松之很是开心。
“以前觉得自己拍的好,但是瞬间被你比下去了。”
“现在就等着活动快开结束了。”
“为什么?”
“因为你答应我的晚餐呢。”
“哈哈,你不提我都忘了呢。”琥珀故意开玩笑。
“你你你!”松之一脸生气的样子。
“没有呢,骗你呢,想着啦。哈哈哈。”
活动期间,两个人挨得这么近,也可以直接用语言进行交流,但他俩依然用手机不时的发信息。虽然方式和平时一样,但很显然,此时此刻在大家都熟悉的人身边,这个秘密行动让两颗心挨的更近了。
整个活动结束。大家一身疲惫,好多人一上车就开始沉睡。松之和琥珀依然坐在一起,话没有太多,都兴奋地整理手机或相机里的照片。找到满意的照片就给对方看一看。偶尔,琥珀从糖盒里拿出一粒糖送到松之的手中,头一歪,狡黠的冲松之笑一下,然后又迅速摆正身姿。松之很享受这种久违的甜蜜的小举动。心里在不住的念叨,“赶快到目的地吧。”那是两人商量好的一起半路下车的地方。
终于下了车,松之一路跟着到琥珀所在的小区去开车。琥珀在路上走得很快,松之和琥珀的交流都因为快速的走路而显得急促。松之总觉得这和之前两个人爬山时的状况不太一样,内心对琥珀忽生出一丝说不出的陌生感。身边这个走起路来风一样的女子此时内心在想些什么?
琥珀领着松之来到了一个小区的楼下,找到自己的车。两人上车落座后,琥珀刚才一脸严峻的表情松弛了许多。
“小朱同学,我们晚上到莱山吃啥呢?”
“吃啥都行。我不挑食。”琥珀嫣然一笑。
“那我们吃火锅如何?”松之觉得吃火锅更能增进两个人的关系,因为动手献殷勤的机会会很多。
“不错,怎么和我想的一样。”琥珀俏皮地说。
“不会吧,这也想的一样。那我们走吧。”
“好的,出发。”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一家火锅店前,这里离着烟台大学很近。虽然夜色还没降临,但是隔着橱窗可以看到热气腾腾的店里已经坐满了穿着各异的年轻人。估计大学生居多。
两个人进到店里,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松之给琥珀倒了一杯水,然后把菜单推给琥珀来点菜。琥珀倒是不见外,拿着一支铅笔在菜单上划了几下,随后把菜单还给松之。
松之看了一眼琥珀划的菜品,差点笑出声来。全是白菜、油彩、土豆片、蘑菇之类的素菜。
“除了肉,特别是羊肉,我都爱吃。”琥珀解释。
松之并不是特别爱吃肉,不过吃火锅没有肉好像也不太对劲,于是他又点了两盘猪肉以及冻豆腐、虾滑、撒尿肉丸等火锅标配。
食料点齐,服务员很快就送了上来。
火锅锅底很快就咕嘟咕嘟烧开了。松之开始忙活着往里边放蔬菜边和琥珀说:“吃火锅最好是先放蔬菜后放肉。”
“为什么呀?”
“如果先吃肉后吃蔬菜,吃到最后饱了,蔬菜就吃不了几片了,容易造成营养不均,会长胖的。”松之冲琥珀狡黠的一笑。
“看不出,懂得挺多啊,不过于我无所谓了,我基本不吃肉,就是吃肉,也不会长胖,天生瘦人。”琥珀得意的说。
“是吗?那以后再请你吃火锅就会省钱了。”松之边开玩笑,边将涮好的蔬菜捞起放到了琥珀的碟里。
看似一个简单的举动,琥珀却心生一丝感动。对她来说,这样的举动久违了。
两个人围绕着热腾腾的火锅边吃边聊。聊工作,聊生活,聊读书、电影、旅行,总之都是平时他们微信聊天时经常触及的话题。聊的那么有兴致,那么投机,完全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在和琥珀认识后,有一个话题松之从来没有提及过,也不愿意去触碰,那就是琥珀是否有男朋友、是否建立家庭的话题。原因是松之觉得和琥珀的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不想内心里还有一个人站在他们身边,被他伤害到,或是伤害到他自己,从而破坏了属于两个人搭建的世界。爱情是自私的,友情似乎也是,至少对于有些男女之间的友情来说。当然,对于自己家庭情况,松之也没向琥珀说的太多。
今天,坐在火锅店里。看着一脸开心的琥珀,看着这个和自己如此同频的女子,松之内心一种伤感的情绪在不断蔓延。
松之之前认真的想过,如果琥珀有男朋友、有家庭,他将会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做伤害琥珀和她家庭的事情,毕竟自己也有一个家庭。如果琥珀是单身,他也会保持着最大的克制,他不想两个人感情进一步增进,他不想耽误了琥珀的青春和未来。多好的一个女孩啊,心底那么的善良和单纯,工作中也是那么出类拔萃的女汉子。自己究竟能够给得了琥珀什么,至少现在他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是,感情啊,人类的感情啊,是多么的复杂和神奇。琥珀的出现,无疑在松之感情的沙漠里撒下了一粒种子,它饥渴的努力的吸收着微薄的雨露,正在破土而出。是爱情吗?爱情会不会冲昏头脑?是自己多想吗?可琥珀给他的那种赤热的感觉让他充满了动力。可是,究竟该怎么做,或是怎么继续?
思前想后,松之还是决定问一问琥珀一些事情。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哪怕这次约会可能会成为两个人最后一次正式约会。
“琥珀,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松之边给琥珀夹肉,边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突然这么严肃,啥事情啊?”琥珀笑着回答。
“你有男朋友吗?或是家庭情况如何?能谈一谈吗?”
松之的问题一出口,琥珀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样。她呆坐着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头慢慢的低下,两肩开始耸动,伴随着抽泣的声音,眼泪线一样从眼睛里喷涌出来。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松之始料未及。他赶紧拿着抽纸递到琥珀的眼前。“哦,实在对不起,我不该问你。”
琥珀接过抽纸,蒙住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停止了抽泣。她擦了眼泪,慢慢抬起头,“没事,我知道你迟早会问的。”
灯火璀璨的夜晚,都市的驿动从未停息。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一栋还未启用的办公楼下,四周是昏暗的灯光,少有走动的人群。松之和琥珀坐在车内,继续刚才火锅店里的话题。松之很少问,只是听琥珀在不断地诉说。琥珀告诉松之她目前正在准备办理离婚手续,两人分居已经快一年了,虽然结婚有几年,可是种种原因,一直也没有生孩子。
这样的局面是松之没有想到的,虽然对琥珀的诉说理解的并不是很清晰,但松之能够听得出琥珀的伤心之处:本来曾经有一份美好的爱情,本来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上幸福的生活,本来可以有一个可爱的娃娃……可是这一切目前都变得这么模糊,想要果断结束,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在不断地萦绕。
松之的生活何尝不是一团乱麻。松之想,至少琥珀还曾拥有过爱情,可是自己并不是被爱情牵着走进婚姻的殿堂的。当初自己是为了满足病重的父亲弥留之际的一个心愿——看到儿子能够结婚。女方的父母则是看中了松之的正式工作。说白了,松之的婚姻就是不折不扣的“父母式婚姻”。双方父母都认同、都高兴了,松之和他的结婚对象也就认为这样就很好了。而对于两个人的兴趣爱好、脾气三观,两个人结婚前并没有好好的研究或是磨合。于是婚后这种婚姻的弊端不断显现,吵架就成了家常便饭。最为关键的是,女方家境好,松之则来自贫穷落后的鲁北地区,女方不加掩饰的优越感常常把自身架到“道德制高点”,对待松之始终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甚至还经常冒出当初是为了“可怜你”这样的词语。更让松之难以接受的是,女方和他吵架到了激烈程度后,在各种辱骂中经常会重复一句当地话——“又熊又不老实”,就是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松之的心。“熊”就是“窝囊废”,“不老实”就是“不顺从”,可在工作中松之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与人为善的处事方法也是被同事领导们高度认可,但这一切并没有得到松之妻子一丝一毫的认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山,一半充满自信,一半唯唯诺诺。
两个被不同生活磨难着的人,此时的相互倾诉,似乎将各自所有的不快所有的郁闷所有的悲伤都从内心释放出来。
昏黄的灯光撒进车窗,映照着琥珀白皙的脸颊,映照着时涌时现的泪痕。泛着悲伤的泪光像无数根针一样扎进松之的内心深处,又反射出来,反射到车窗上,幻化成了一层迷蒙的水雾,将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
悲伤将两个人围困在孤岛之中。松之全然忘记了自我,他将不断啜泣的琥珀揽入怀中,嘴唇滑过琥珀的头发、额头、眼睛。眼泪是苦涩的,是什么酿造了这份苦涩,不,不要苦涩,此时此刻,要让苦涩远离,马上远离。爱,是的,要让爱来打败苦涩这个魔鬼。爱啊,爱的源泉在哪里?
松之疯狂地亲吻着琥珀的嘴唇,暴风雨一样,悲伤的孤岛被冲垮了。
“开车慢点,回去早点休息。学会忘记烦恼也是一种能力。”松之坐在回家额出租车上给琥珀发信息。这句话与刚刚经历过的****显得平淡了很多。
“多谢你陪我一天。”
“哪里哪里,兄台客气了。”松之打贫道,“你开车就别发信息了。”
“玩得很开心,也愿意听我说不开心的事。”
“必须是解压阀。”
“嗯呢,都很贴心。你回去把我好看的照片发我,丑照都删除。”
“我回去看看吧,寻思寻思。”松之继续开着玩笑。
“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互怼的友情才是真金。”
“行啊,一下就变成坚定的友情了。”
很显然,琥珀话里有话——刚才的激情热吻算什么呢?松之虽然完全猜不透琥珀的心思,但对于“友情”这一说,琥珀并不接受。是啊,刚才如坠云端的激吻算什么?松之对自己莽撞的举动有些后悔,毕竟自己和琥珀双方都有家庭,他不愿背上“出轨”这个烙印,也不愿琥珀为此受到伤害。虽然两个人的家庭幸福都面临着极其迷茫的局面,但此时两个人的举动与传统道德是不相符的。
可怎么接琥珀的话呢?
“以后记住,总行有你最亲的人。”松之假装俏皮的说。现在能怎么说呢?特别是面对双方尴尬的现状,松之只有憋出这样的话。
琥珀的内心其实也是充满了复杂。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那么温暖,和自己的三观如此的一致,还隐现着自己更钟情的一种超脱世俗的气质。但是冷静思考,如果两个人更进一步,当潘多拉的盒子打开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和结局,是天堂还是地狱,是阳光还是黑暗,是美丽还是丑陋,都是未知。
考虑再三,琥珀对松之说,“以后对我不要这样了,我把你当哥哥看了。我也不能让自己陷进去,期望一个不存在的未来,好吧!”琥珀表明了态度。
看到琥珀的信息,松之五味杂陈,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种冰冷感开始蔓延。或许,结束就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松之也不想让他们的举动变成一种尴尬的鲠,不想就此结束所有的交往。她是一个美丽的存在,松之没有任何理由抗拒。
“妹妹,别想那么多,谁也不会预知未来。所有的美好都在当下。”松之一声妹妹叫的并不情愿,他希望能够维系两个人之前的紧密关系,他说不会预支未来的潜台词,是表达未来或许也是可期的。
“我只是跟你说了我的想法,对你很欣赏。特别谈得来,我也很高兴。”琥珀觉得自己刚才话有些重,她也不想两个人建立的一份美好的情感就此戛然而止,她不想自己的话让松之难过,随即又补充一句,“你写首诗送给我吧。还没有异性写诗送我呢。”
“写诗不在行呢。”松之内心沉重的气息有所减弱,“这个任务我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