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将小步送回房间,好言好色的请了大夫,然后在听到大夫说,没什么大碍的时候,松了口气,可是这气却越积越多,绝色的容颜散发出一种破坏力极强的气场,让身为伤员的小步在一旁出了一身冷汗。
“只需好生休养,这位少年的脚伤并无大碍,我这就开几副药方,调养即可。”
“那就辛苦林大夫了。”离殇将大夫送出门,然后又请了蔡庄主专门安排的家丁随大夫去开药,才放下了心。
林大夫也是直肠子之人,见此便不由得感慨,“公子待自家奴仆,竟是如此之好,想来定是位胸怀宽广之人,那位少年真是有福。”
离殇听闻,桃花眼微眯,然后懒懒的笑了,“是怎样的人,就该受怎样的对待。我向来这么认为。”
林大夫未料到这位表面不恭,倾城如妖孽的男子,竟会说这样的话,有些吃惊,而后随和的笑了,“老夫至少说中了一件事,能与公子交,定是一种福分。”
离殇谦逊,“大夫谬赞了。”不喜不怒,不骄不躁,是真正淡雅从容的姿态。
可转身,又是另一番姿态。小步几乎可以知道他后脑袋的璇儿在不停的转啊转,尽是些折磨人的法子。
“小步…….”离殇笑得容颜灿烂,小步汗毛竖立,这声音,真******……小步哭丧个脸,“少爷,你不要这样,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
“刚才大夫说,你只需用药一个疗程,依我看,你的伤要好,还是要多费些时辰,我这就吩咐那谁让大夫多开几个疗程的药,想来这药味定是会让你流连好几个月的。”离殇好像没有听到小步的话,也没有看到小步比苦瓜还苦的脸,自顾自的将小步打入地狱。
小步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药味,最痛苦的就是喝药,所以在知道自己的伤‘严重’到要喝药的地步,小步就有一种要撞死的冲动。
小步拉着离殇的袖子,声音十分诚恳,“少爷,我真的是错了,您要我喝药,还不如杀了我呢。”
“哟,还用‘您’了呀。”离殇嘴角带着邪笑,桃花眼带着危险的信息,声音清冽,“杀了你?小步你说我待你这么好,怎么舍得杀了你?”
“我不该故意摔跤,不该一摔没摔好,摔了重伤,坏了少爷的好事。”小步撅着嘴巴,语速十分之快,抱着必死的决心。
离殇闻言,从床边站起,收起了面上的情绪,背着小步,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为什么?”
小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有些苦恼,“少爷,你虽然一直这个样子,挺爱折磨人,挺让人觉得不正常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少爷啊。”
离殇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轻轻吹了一口气,缓缓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雾气下,容颜看不真切。“以前,少爷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当时……真的很……灿烂,艾姐姐也跟我说过,她说,你家少爷和太阳真的很像很像啊…….”
听到小步说钟艾的名字,离殇的眉眼越发模糊,“可是,少爷和艾姐姐之间,我一直看不懂,我年纪小,也许并不知道所谓的感情的厚重感,但是少爷对艾姐姐是特殊的,艾姐姐离开之后,少爷做的很多事,我都看不清……艾姐姐和五皇子离开之后,少爷伤了手,又专门去看艾姐姐,还总是发呆……”
“所以,我不希望,少爷看不清,现实……那个蔡小姐,和艾姐姐很像……”
小步说完了这些话,发现少爷没有动作,然后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毕竟少爷才是少爷…….
离殇无声的笑了笑,声音平静,“可是,小步,人总是要往前走的,不是?”她已为人妻,他再如何倾心,又有何用?更何况,彼此之间的鸿沟,并非轻易能够跨越,而他所做之事也并不是她能容忍的,所以,何必勉强?
“少爷,蔡姑娘,也并不是久命之人。”小步一语道破,“我只希望看到以前的少爷,开心,灿烂,张扬。”
离殇嗤笑,容颜看不出破绽,“呐,说这么肉麻的话,凉飕飕的。”还装模作样的抱了抱胳膊,“好了,少爷我自有分寸,这些天,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床上,少爷我自会好好享受。”
然后,红衣渐远,小步却湿了眼眶,少爷,怎样的怎样,都瞒不过自己的心,所以,你又何必?
离殇靠在墙壁上,轻轻呼出一口气,离殇啊离殇,就连小步都可以看穿你的心思,真是藏得不深。离殇抬眼,天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天边一道道晚霞,绚丽夺目,但又不刺眼,离殇看的有些痴了,绝美的容颜闪过一丝丝的眷念,这景,这人,相得益彰,美得不可方物。
那家丁看的有些痴了,对着离殇结巴道,“离公子,药……煎好…….了。”
因为庄里的丫鬟都无法避免的对离殇实施各种炮轰,所以,离殇住的院子里很快就只有男丁了,又因为事事有小步,所以离殇的院子里的琐事也有条不紊。
“多谢你了。”离殇礼貌的笑笑,然后缓缓的挪开脚步,意气风花,器宇轩昂,是真正潇洒的姿态。
家丁在一旁,端着药,傻站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走了进去。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徐州。
“难得睿王竟会来邀我?弦月不胜惶恐。”百里弦月白衣胜雪,清淡的面容闪过一丝喜悦,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世人所见的,便只是那个淡定从容高贵如莲的百里弦月。
“太傅生前,对归尘多有提点,如今,太傅不在,多多照看百里小姐也是人之常情。”
“是么?那么,为何弦月会觉得睿王之前一直对弦月生有嫌隙?”百里弦月望着这张俊颜,心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每一个细胞都在诠释着眷念,可是,偏偏,她虚伪的笑着,就好比以前,从未相识。
可是,他们,他于她,只差一步之遥,便可是相濡以沫的细水长流,可就是,抵不过命运。
卓归尘深邃的眼眸有些复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绅士的伸出手,对着一身白衣的百里弦月道,“百里小姐怕是多想了,归尘早有妻室,自然会有些顾虑,何来嫌隙之说?”
“那就是弦月多想了。”百里弦月莞尔,顺势坐在石板凳上,眼里绽放出点点色泽。
“今日归尘前来,有一事想与百里小姐相商。”卓归尘见此,步入正题,蓝色的锦袍衬得他越发丰神俊秀。
“睿王果然平易近人,一直以名相称,偏偏待弦月又客气的紧。”百里弦月又岂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压抑了许久才能到如今。
卓归尘的眉头微皱,眼眸深邃,却一直未再答话,百里弦月见此情景,便笑了笑,“至于睿王口中的事情,还要看看弦月是否有此本领可以帮助睿王了。”
卓归尘闻言,声音清雅,“此次,希望百里小姐能和我们一道去往漠州,虽然,百里小姐和朝廷并无太多瓜葛,但是,归尘还有多处需要百里小姐相协。”
百里弦月眸光清亮,转身对着画眉道,“取琴来。”
画眉微愣,但还是乖巧转身,眉眼望向卓归尘,有些复杂。
“听闻睿王的清泉夫人善琴艺,今天,弦月有意为睿王弹奏一曲,不知睿王能否赏光?”百里弦月避而不答,而是微笑的问卓归尘是否能再听自己弹奏一曲。
卓归尘的唇角划过一丝不明显的弧度,白皙的面庞有着宠溺,“内子的雕虫小技,怕是不能和你这位京城第一才女相提并论。”
百里弦月的面上仍是不带任何裂缝的云淡风轻,可独独她知道,此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内心鲜血淋淋,他所有的温柔对待,他所有的宠溺关爱,原本都是属于她百里弦月的,可是,如今,他在她的面前,那么怡然自得的告诉她,内子,内子啊,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那是他的宝,可是,那是他的宝,那么自己又将归于何处?
“睿王恐怕太过谦逊了。”百里弦月的眸光越过面前的人,声音越发清冷,飘渺虚无让人看不真切,她不知道这样还能忍耐多久,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他了,再清冷的性子,又怎能不在乎?
寂静间,画眉已经将琴拿了上来,百里弦月试了试音,对着卓归尘淡淡致意,而后,微闭双眼,双手在琴弦上划过美丽的弧度。芊芊玉指,渺渺琴音,亭亭佳人,岂能不醉?
卓归尘的眼里划过种种复杂的情感,这首曲子,是母妃生前所创,就算是钟艾,他也未曾告诉过她,因为他觉得这首曲子太过悲伤,不适合钟艾和他,可是如今,这样的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用这样的方式诠释,他看懂了母妃当时的无奈绝望,也听出了面前女子的隐隐神伤。
**佳丽三千人,从来只见新人笑,不曾听闻旧人哭,身为皇室中人,情是毒药,是毒酒,是万万不可触碰的底线。母妃动了情,抑郁而终,自己……
悠扬的琴声还在继续,可卓归尘却恢复了清明,深邃的双眸扫过面前的佳人,却看不见最初的震撼和心悸,弦月的眼里有淡淡的青影,随即而来的是,无边的失望。
碧落黄泉,梦中留香,既然生前无所盼,何不死后再修缘。美妙空灵的女子,投身一跳,人逝,曲终。
“好曲佳人相伴,赏心乐事也。”卓归尘眼眸平静,淡淡开口。
百里弦月的嘴角划过自嘲的弧度,“是么?这首曲子,是一位……好友曾经教授于我,他说这是他生前挚爱,若是可以,他想听我弹奏,当时,我以为细水长流会有很多的时间,和他相守相依相靠,万万未曾料到,我竟是不能为他弹奏一次。”
卓归尘面上客气疏离,“有朝一日,他定是能够听到这首曲子,感受到百里小姐的心意。”
百里弦月收了手,望向琴弦,声音压低了许多,听得并不真切,“那么睿王呢?睿王听了之后,有何感想?”
卓归尘淡笑,“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何必自扰?”
百里弦月听闻,停了所有的动作,而后莞尔,不知不觉眼角有了泪,“真是情真意切,不愧是当今睿王。”百里弦月微微侧目,而后站起了身子,面向湖边,微风吹起一裘白衣,衬得她几欲飞仙而去,全身蔓延着一种愁绪悲伤,让她更加高贵无瑕。
玲珑看着钟艾的表情,心里有些失望,面上仍惋惜地说,“我还一直以为睿王会一直对小姐,没想到……”
钟艾仿佛对这些话充耳未闻,淡淡转身,对着诗言道,“不要告诉王爷,我来过。”
玲珑走上前,“小姐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百里小姐生的这般模样,而且两人又是旧识……”
“玲珑,在其位,谋其政。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了。”钟艾的眼角划过面前的娇俏女子身上,有了难得的薄怒,“王爷就是王爷,王爷要做的事情,你我有何权力干涉?”
玲珑面上委屈,“小姐,我还不是为了你……”
“真是为了我好,就好生呆着,我已为人妇,常唤我为小姐又成何体统?”
诗言见状,立马出来打圆场,“夫人是累极了吧,我们这就扶你去休息。”
玲珑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紧咬嘴唇,压抑着自己的不满,她明明知道这样做太冒险,可是她没有时间了,她耗不起了,她要离开,必须要离开,除了离间,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回到京城,回到那个男子身边……
钟艾的眼神状似无心的看向一旁,俊男美女,多么登对的一对儿,可偏偏,那一个还被自己给占了,别说是旧识,就算是新交,他会看上百里弦月也是在情理之中。如果,只这样想的话,钟艾心里还有些同情起卓归尘来。
“王爷,臣以为妇道人家不可过多干预政事。”在决定好时日之后,刘况仍是向卓归尘提起了钟艾之事。
天朝上下,人人称道钟艾的同时,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一个女子,怎能掩住男儿的光辉?
卓归尘本来就清冷的俊颜听此,越发显得深不可测,“刘大人何出此言?”
“睿王恕老臣直言,虽然清泉夫人是圣上钦点与睿王同行,但是在同行的过程之中,妇道人家频频露面,商贾之气未免太损形象。”刘况仍是那副义正言辞的忠臣形象,让周围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敢这样和睿王说话,敢说这样的话……真不愧是朝廷多年的硬骨头。
卓归尘的眼神落在年逾四十的刘郡守身上,扫过他的官服,而后缓缓开口,“本王从未料到夫人的行为会给大家造成如此之大的困扰。”周围的权臣都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打算和刘况拉远界限的臣子都松了一口气,可未想卓归尘继续冷冷道,“可是,在国库空虚,百姓遭难的时候,你们又何曾困扰她的所作所为?刚刚吏部来信,全国捐献共一百万两黄金,五百万两白银,粮食两万石,这些是朝廷半年的收入,虽不能说全部的功劳在清泉,可过河拆桥之事,你们难道心安理得?”
黄廷尉见气氛不对,立马跪了下去,“睿王所说极有道理,清泉夫人对我们的确有大功,是我们目光短浅了。”
刘况狠狠的瞪了一眼黄廷尉,满脸的鄙夷,“微臣愿睿王明鉴。”
“本王不日便会离开徐州,当务之急应是商讨徐漠和谈之事,诸位大臣切莫为他事再起争执。”卓归尘抚了抚额头,面色有些疲倦,深宇见此,立马说道,“诸位大人辛苦了,今日就到这里,若是有事要禀,方可留下来。”
刘况本要再说些什么,被同僚推了出去,面色铁青。
“我说老刘啊,你火爆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什么妇人之仁?什么商贾之气?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那可是睿王,一不小心,命丧了都不知道。”
刘况甩甩手,冷冷道,“我哪会你们这样灵巧行事?身为臣子便要公私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妖女一个,迟早有一天,祸国又殃民。”
那人立马捂住刘况的嘴巴,左右看了看,“饭可以乱吃,话又怎么能让你乱讲,小心被人听到,去了你的乌纱帽。”
刘况冷哼,拂袖而去,那人唯有苦笑摇头。
深宇上前,对着卓归尘恭敬道,“王爷要不要……”
“这样的时候,不能分心,更不能有所动作,不然会授人以柄。”卓归尘摇了摇头,眼睛看向桌上的奏折,“京城那边有什么动作?”
“袁枚加入了二皇子一派之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二皇子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就连原先的大皇子一派的人都隐隐有了动作,近些日子,二皇子办了些案子,皇上好像十分满意,所以护国公才会不放心的给您寄了这样一封信。”
卓归尘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那个老东西,舍得将上官雪儿留在王府几年,又怎么会看得惯他们的蠢蠢欲动?”
“那……我们毕竟隔得远,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深宇有些担心。
“恰恰相反,如今,父王身体正健,远离朝廷就是远离是非之地,再说了,十一不会让我失望的。”卓归尘的面色十分坚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任,仿佛他所说的必然会是正确的。
“十一皇子……”深宇喃喃道,“圣上不也正在考虑帮十一皇子选妃吗?如果……”
“对,只要十一皇妃没定,那些墙头草就只还会两边摆,成不了气候。”卓归尘拿起桌边的绿茶,喝了喝,放置久了,失了原本的醇味,皱了皱眉,“蓝幕那边怎么样?”
深宇的面上闪过一丝笑容,“那小子干得非常漂亮,拖住了孟元的行程,还让他们人心惶惶,一连几个将领的去世,让大家都开始怀疑是孟元想要集权,才残害众将领,这让孟元在军中的威望大大下降。”
“乌合之众太多,纵然有大才,也不过是陪葬的牺牲品。”卓归尘将茶杯放下,抿了抿唇,“今天刘况的话,切莫让夫人听到了。”
深宇愣了愣,才点点头。那天,清泉夫人看到了王爷和百里弦月……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深宇的眸子多了一分坚定,刚毅的面上闪过忠贞,不管是王爷,还是清泉夫人,都会是他深宇想要保护的人。
殊不知,往往心有余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