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变成了蝴蝶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噩梦吗?”
庄子挠了挠自己的头,说道:“这个梦很奇怪啊,那是一只很生动逼真的蝴蝶,我开始的时候感觉自己很愉快惬意,在温暖的阳光下翩翩起舞,结果后来突然醒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像是变过来了,师弟,你说梦怎么可能会这么真实?”
青江子笑道;“师兄,梦境本来有时候就很真实,周公不就曾经解过梦,说梦都是由心生,心有所想梦有所思,所以师兄你可能是睡前想起路上哪里见到只蝴蝶,就梦到蝴蝶了。”
庄子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估计真的是他日有所思,在外面游玩的时间太长,就像是一只翩翩而游的蝴蝶,梦中看到的那片冰雪世界是那般的美丽,雪融之后大地一片生机的美景更是动人,他几乎都不愿意从那梦中醒来,所以真的说起来的话,还不算是个噩梦。
青江子继续驾车,他躺回到车厢之中继续思考,嘴里叼着株不知什么时候摘来的小草,他也没有在意,只是突然有一个有古怪,甚至让他都觉得荒谬的念头。
在那个梦境里,他变成的蝴蝶是那般的逼真,逼真到忘记了自己是庄周,那么究竟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呢?
庄周与蝴蝶那必定是有区别的,可两个世界都那般的真实,现在他躺在车厢里的这个世界,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的?
世事如梦?
一个个古怪的念头,想不通,看不透,反而是想着想着,庄子闭上眼睛,渐渐又睡着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梦。
……
……
越晗雪从自己的世界中睁开眼睛。
回到现实的她,脸色依旧苍白,嘴角的血迹还在,然而眼神却已经变得高高在上,看着呆滞的记长老,如同是圣人望着凡人的悲悯。
记长老手中的红色神符缓缓化为灰烬,城楼上的麒麟像也随之褪去了眼中红光。
记长老感觉自己好像无法再操控这个麒麟大阵了,他的心神与麒麟像之间的联系仿佛一下子断开了,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道德宗出身的他对于任何符和阵都有操控的心得,哪怕麒麟像内有孔子所留下的残存神识,终究也还是脱离不了依附阵的阵眼,只要是阵眼,他就有办法用符将其控制住,可是现在,不仅是他无法再控制麒麟像,反而是连他的神符都被毁了。
这个女子是怎么做到的?记长老双目凶狠地看着越晗雪,眼里有深深的忌惮。
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惊惧不已,这不像是两个修为差了足足一个大境界的人之间会有的场面。
李迹看她除了吐一次血后好像没什么事情了,便放下心来,他很了解这个女子,如果真的有事她会毫不在意尹莲的在场而直接倒在他怀里,就算他没接住她也会躺到地上去,那次姚尧的事情便是这样。虽然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肯定是一件好事。
“你好好休息,接下来交给我吧。”他轻声对越晗雪说道,转头淡淡看了尹莲一眼。
要对付记长老这种级别的人物,不拿出所有的本事完全就没有任何的希望,虽然很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他是影魔,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大不了事后想个办法要挟一下尹莲,反而两个人都有秘密,达成合作不是没可能。
不过,越晗雪似乎不打算让他有这方面的念头,她对着李迹摇摇头,然后伸出了手。
掌心是一只泥土捏得很难看的小麒麟。
李迹和尹莲同时呆住。
记长老看到了,也是一呆,转头往城楼上望去,只见那被圣人造出百年都不曾倒下的麒麟像,竟是逐渐风裂开来,发出一阵阵裂响,泥土簌簌而落,渐要崩溃之状。
百年万雪阁大阵,要毁?
意识到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记长老面色苍白若死人。
他不是因为怕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三个年轻人,他是怕万雪阁大阵不在后,被困住的尸子会出来。
果然,铁闸门后响起轰隆巨响,伴随有人的惨叫之声。
片刻后,那巨大的铁闸门炸成了碎片,两个身体从里面飞出,带着一大片鲜血,狠狠砸在地上,记长老低头看去,脸色更白,这二人果然是天元另外两位太一子,原本高高在上如神仙的他们,此刻竟是满身血痕,惨不忍睹。
记长老本以为他们可以借着麒麟阵将尸子拖住一会儿,谁料大阵刚破,他们就以这样的姿态出来了,两个元婴境的修行者,竟是如此轻松地被里面那个老头儿所解决?
记长老身体颤抖,他想起了曾经的那位尸魔。
此次如此费尽心思的抓捕行动,要失败?
想到自己失败回去后的后果,他的脸色更加恐惧起来,在他心中尹莲的那位二叔,也就是如今天元的大长老,甚至比当年刑锁江湖的尸魔更可怕,想到那些或许会用在自己身上的刑罚,这位世人眼中高贵无比的元婴境修行者,竟是恐惧如鼠。
在这种恐惧的刺激下,他想也不想,脚下一点便朝尹莲掠去,只要能把尹莲带回去,只怕只剩他一人活着,也足可算作大功!
此刻他无视尹莲身边那个神秘可怕的白衣女子,哪怕她有可能重伤于他,也不管不顾了。
他的决定是对的,因为越晗雪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他,即便她的神识可以击败孔子的麒麟像,也无法拦下现实中一位元婴境修行者孤注一掷的一次出手。
这是记长老今晚首次对尹莲出手。
他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对尹莲出手。
有人回答了他。
用一道铁链,无情刺透了他的胸口。
身形戛然而止的记长老,缓慢低下头,呆呆看着自己胸口那道染血的铁链,脑子里一阵恍惚。
仿佛回到当年,那人用这种同样的铁链,杀死他的同门,他的弟子时。
他逃了这么多年,本以为那人老去后自己可以有朝一日地复仇,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他为什么还不老?他为什么还不死?
记长老缓缓扭头看去。
握着铁链另一头的,是一个苍老到不能再苍老的老人,眼窝深陷,死气极重。
他口中涌出大量的血水,喉咙里发出声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死死瞪着尸子,然后瞪着眼睛仰天倒下,气绝身亡。
明明就已经很老了呀,为什么还这么强。
看着记瞳死不瞑目的双眼,一瞬间仿佛又老了几岁的尸子面无表情道:“我早就说过,不要以为我真的老了。”
“既然我当年可以随手击败你,现在就还是能随手杀了你。”
……
……
秦国某处宫殿内。
一位中年道人缓缓睁开眼睛,他面前摆着的是一个火盆,盆中没有烧火,只是摆放着三道符,就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其中一道符渐渐化为了飞灰,他看着面前的灰沉默不语。
脚步声噔噔在大殿内响起,殿外缓缓走来一人,大黑金云袍子,背后负有一把寻常样式的长剑,与先前被李迹消灭的神秘人相同的容貌,面容看过去稍稍年轻些,顶多三十多岁,他走到中年道人的身后,面前神情就如殿外雪花一般冷,问道:“老三死了?”
中年道人点头,缓声道:“行动失败了,估计老四老五也要死了。”
负剑的年轻道人皱眉道:“三位太一子加上我的分身,居然杀不了一个老迈的尸佼?莫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有着当年的实力?”
中年道人用木板轻轻拨弄着盆里余下的火灰,把另外两张还未燃烧的符拨的皱巴巴的,上面全是灰,他淡淡说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既然他回来,我们终究还是避不过去的。”
年轻道人冷笑一声,说道:“当年我剑术未成,只能躲在大殿柱子后面看着他的铁链瑟瑟发抖,如今我已经跻身江湖榜前二十,倒想领教一下那时候第八的他究竟有多强。”
“你现在去,会死得和他们一样惨的。”中年道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拿着手中的木板抵着盆中的一道符面,手臂一移,轻轻将那道符刮成了两半,看起来好似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分成两半。
知道他做了什么的年轻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还是忍着没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既然知道她自己送上门来了,你难道不想亲自出手夺回《道德经》?”
“《道德经》肯定是要夺回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既然尸佼在她的身边,而且他又不只是我们的敌人,那么我们为何不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出现呢?”
年轻道人愣了愣,随即领悟道:“没错,尸佼当年刑锁江湖,仇人无数,如果那些人知道他回秦国来了,肯定会忍不住找上门去的,这样我们也不必要牺牲天元的人数了,一下子死了三位长老,这种代价受不起第二次。”
中年道人喟然一叹道:“是啊,总共算上你我也就五个,居然一下子就死了三个,可惜了。”
嘴上说着可惜,可年轻道人完全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的可惜之情,反倒是一种无所谓的冷漠,他不禁在心里叹道,不愧是尹莲的亲叔叔,尹家中最接近嫡系的一位旁系。
他往殿外走去,留着那人继续在殿中看火盆。
刚走出殿外,大风迎面而来。
在殿外感觉不到,一走出来,才知道那整座宫殿都在一座孤峰峭壁上随着山风摇晃。
这座宫殿,叫做登云殿,脚下是万丈的白云。
这里是秦国最高的一处山峰,是巅峰。
就像当年道德宗在秦国的巅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