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王李世民攻克东都洛阳、凯旋长安以后没几天,也就是武德四年七月中旬,窦建德的旧地发生了一件使唐王朝后来下了很大功夫才平息的事件:
一段时间以来,在清河漳南(今山东武城东北)的一块地里,有一个汉子在忙着种菜。其实,种菜非他所长,只是一种掩饰的方式。这位汉子就是大名顶顶的刘黑闼。刘黑闼小时与窦建德为友。隋末参加瓦岗军。武德元年瓦岗军失败,被王世充俘虏,不久率部逃到河北跟随窦建德。因刘黑闼处事果断、骁勇多谋,极受窦建德器重,被封为东汉公。窦建德失败以后,他回到漳南故里隐居,一边种菜,一边观察局势,等待时机。这一天,他的住处突然来了几个人,都是窦建德的旧将:范愿、董康买、曹湛以及高雅贤等。来做什么?策划反叛。他们所以这样做,部分原因是为形势所迫。原来,窦建德败亡后,唐朝的官吏实行严厉惩处的办法,使窦氏旧将惊恐不安。前几天,唐高祖下命令,征召他们几个人。范愿等人会到一起商量:“王世充以洛阳降唐,他的将相大臣段达、单雄信等人都遭满门抄斩;我们到长安,肯定也逃不脱。自大业十年以来,我们这些人身经百战,早就该死了,现在为什么还吝惜余生,而不用有生之年干一番大事呢?况且夏王抓住唐淮安王李神通,以客人的礼节相待,而唐抓住夏王却马上杀了他。我们这些人都是夏王的亲信,现在不替他报仇,以后拿什么见天下的人?”于是,决定反叛。经过一番占卜求卦,认定一位姓刘的能够带来吉祥,便首先去见窦建德的旧将领刘雅,想请刘雅出山担任首领。刘雅不愿意,说:“天下刚刚安定,我打算在乡下养老,不想再起兵!”众人很生气,又怕起兵计划被泄露,便杀了刘雅。随后,他们去拜见在漳南隐居的刘黑闼,刘黑闼欣然从命,当即杀了耕牛和众将领一起,边吃边商定大计。精心部署以后,于7月19日袭击并占领漳南县,宣布起兵反唐。后又筑坛祭奠窦建德,向窦的亡灵昭告他们起兵的意图。
刘黑闼的行动得到河北相当多人的拥护,纷纷响应,势力发展很快,一些州县相继陷落,官吏不断遭到杀害。反唐的火焰大有燎原之势。据史籍记载:
8月12日,刘黑闼攻陷霸县,唐魏州刺史权威、贝州刺史戴元祥和他交战,均失败身亡。刘黑闼重新得到他原来的残部及全部武器装备,拥有2000人马。
8月22日,刘黑闼攻陷历亭县,杀害唐屯卫将军王行敏。
曾在窦建德时期当过深州刺史的崔元逊和几十名同党,埋伏在盖满稻草的车上,直接冲入州府衙门,杀了唐任命的深州刺史裴,割下首级送给刘黑闼。
10月6日,刘黑闼攻陷瀛州,杀死唐瀛州刺史卢士睿。观州老百姓捉住刺史雷德备,以城归顺刘黑闼。
毛州百姓董灯明等人暴动,杀死刺史赵元恺响应刘黑闼。
11月19日,刘黑闼攻陷定州,捉住唐总管李玄通。刘黑闼爱惜他的才能,想任命他为大将,李玄通不从命。李玄通原来的部下送给他酒肉,李说:“各位可怜我身受囚禁之辱,幸以酒肉来开导安慰我,我要为各位一醉方休。”酒喝到兴头上,李玄通对看守说:“我能舞剑,希望把刀借我用一下。”李玄通舞完后举刀自杀,剖腹而死。
27日,杞州人周文举杀死剌史王文矩,以城响应刘黑闼的部队。
12月3日,刘黑闼攻陷冀州,杀唐刺史麴棱。
12日,刘黑闼追击唐将李世(责力)等人,杀了唐军5000名士卒,李世(责力)只身逃跑。
……
武德五年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改年号为天造,设都城于豪州。窦建德时期的文武官员全部恢复了原来的职位。刘黑闼的法令行政,全部效法窦建德。
武德五年正月八日,秦王李世民受唐高祖之命率军进至获嘉(今河南获嘉),开始了在唐初统一战争中指挥的最后一个战役。面对唐军的强大攻势,刘黑闼放弃相州(今河南安阳),退守豪州(今河北永年)。十四日,李世民收复相州,进入肥乡,列阵于豪水附近,逼近刘黑闼军营。
唐幽州总管李艺(原名罗艺,隋末任虎贲郎将。武德元年归唐后,赐姓李,封燕郡王)率所部数万人会见李世民讨伐刘黑闼。黑闼闻讯,留兵万人,命范愿守豪州,自己率主力抗击唐军。夜晚,刘黑闼宿营沙河(今河北沙河县北沙河东)。唐军善于造势,为了威慑范愿的部队,唐将程名振带六十面大鼓,在豪州城西二里处的河堤上猛擂,声音极大,连城中的地面都感到震动。范愿惧怕敌人来攻,惊慌失措,急告黑闼。于是,刘黑闼迅速返回豪州,让弟弟刘十善和行台张君立率军一万,攻打李艺于鼓城(今河北晋县)。正月三十日,双方在徐河(今河北徐水县)交战,结果,刘十善、张君立大败,损失八千人。同日,豪水县人李去惑举豪水县城降于李世民军。李世民派王君廓率一千五百名骑兵入城据守。二月,刘黑闼回师豪水,行至列人县(今河北肥乡东北),遭到秦叔宝的截击,刘黑闼失利。十七日,李世民收复邢州(今河北刑台),李艺则夺占定、栾、廉、赵四州,抓获刘黑闼的尚书刘希道,后与秦王会师于豪州。
刘黑闼猛攻豪水县。豪水城四周的护城河有50步宽,黑闼便在城东北修筑两条甬道用来攻城。李世民三次带兵救援,均被黑闼阻击,无法前进。世民怕王君廓守不住城池,便召集众将领商议对策,行军总管罗士信请求代替王君廓守城。李世民准许,于是,登上城南的山顶,用旗语告王君廓,王奋力撕杀,突破包围,罗士信率兵200乘机进入城内。黑闼挥军昼夜猛攻。这几天,恰逢天降大雪,李世民的救兵无法增援。经过八天苦战,至2月25日,豪水城被攻陷,捉住唐猛将罗士信。刘黑闼素来知晓罗士信的才干,本不想杀害,但罗士信言辞态度强硬,黑闼遂将其斩首,当时罗士信仅20岁。2月29日,李世民攻拔豪水城。三月,李世民与李艺于豪水城南扎营,以部分兵力屯于豪水之北。刘黑闼多次挑战,李世民坚壁不战,却派奇兵切断了刘黑闼的运粮道。
秦王李世民与刘黑闼相持60多天。其间,双方都采取袭扰的策略打击对方。一天,唐将李世(责力)带兵逼近刘黑闼军营。刚刚被黑闼封为左仆射的高雅贤,在宴会上喝多了酒,头脑还不清醒,便单枪匹马去追逐李世(责力),被李世(责力)的部将潘毛刺下马,随从继后赶到,扶高雅贤回营,未到营地就死了。刘黑闼从冀、贝、沧、瀛州运粮,水陆并用,唐将程名振率兵截击,弄沉了运输船,烧毁了运粮车。同样,刘黑闼也暗中偷袭李世(责力)军营,李世民闻讯,迅即带兵突袭刘黑闼的背后,结果被刘黑闼包围。尉迟敬德率壮士冲入包围圈,李世民和略阳公李道宗才趁势脱险。李世民判断刘黑闼部队的粮食将尽,必定决一死战,于是派人在豪水上游筑坝截断河水,准备在交战的适当时机,决堤水淹敌军。3月26日,黑闼率两万步兵、骑兵南渡豪水,逼近唐军营寨列阵,李世民率精锐骑兵将黑闼骑兵击败,接着,又以铁骑冲踏黑闼的步兵阵营。黑闼率军拼死力战,自中午战至黄昏,黑闼军渐渐不支,无法再坚持下去。这时,王小胡对刘黑闼说:“我们智能体力都已耗尽,应该快点逃走。”刘黑闼和王小胡逃走,其余的将士并不知道,继续格斗。唐军看时机已到,决开堤坝,河水顷刻间涌到战场,水深一丈多,刘黑闼的军队大败,一万多人被杀,几千人溺死,黑闼和范愿等200人逃入突厥,山东(指太行山东)大部分地区被唐军占据。
刘黑闼在突厥,参与了颉利可汗攻占代州,杀害总管定襄王李大恩的军事行动。6月1日,刘黑闼在突厥的支持下,侵犯山东(太行山以东)。6月17日,侵犯定州。他的旧部属曹湛、董康重新召集兵马响应。九月,刘黑闼再次攻陷瀛州,杀死刺史马匡武。盐州人马君德以盐州城反叛归附刘黑闼。河北一带的局势再度动荡。
10月4日,在秦王李世民已于七月奉诏回长安的情况下,唐高祖任命齐王李元吉为领军大将军、并州大总管,率军进击刘黑闼军。五日,贝州(今河北武城)刺使许善护与黑闼弟刘十善战于夏津,许善护全军覆没。六日,唐右武侯将军桑显和于宴城(今河北束鹿东北旧城),将黑闼军击败,而此时唐观州剌吏刘会却举城降于刘黑闼的部队。
10月17日,唐淮阳王李道玄率军三万,与黑闼军战于下博(今河北深县东南)。由于副将史万宝与李道玄不和,史万宝率主力在后,按兵不动,结果,李道玄失败,被斩首。黑闼军消灭李道玄后,又击败了史万宝。李道玄死时才19岁,李世民深为痛惜,说:“道玄常跟随我征伐,见我深入敌阵,心中羡慕想要模仿,才会这样。”李道玄的败死,使山东唐军极为震骇,唐豪州总管庐江王李瑗弃城西逃,其余州县皆叛离唐军,归附刘黑闼。十日之内,黑闼完全收复了旧地。27日,黑闼进入豪州。11月3日,唐沧州剌史程大罗为黑闼所迫,弃城逃走。齐王李元吉,畏惧黑闼兵强,不敢进兵。11月7日,唐王朝经过一番微妙的策划,诏命太子李建成率军进攻刘黑闼,唐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河南、河北各州均受建成调度,并可自行决定征战大事,先行后奏。
十一月,刘黑闼率军南下,自相州以北的州皆归附黑闼,只有魏州总管田留安坚守不降,刘黑闼攻打魏州(今河北冀县)不下,便突然改变攻击目标,向南攻下元城(今山东莘县西南)。刘黑闼回军再攻魏州,仍无效果。这时,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的大军已经到达昌乐(今河北南乐西北),刘黑闼率军迎击,但两次列阵,都没有打就停下了。魏征对太子说:“以前打刘黑闼,他的将帅都预先写上名字处以死罪,妻儿被俘虏,因此,齐王前来,虽有诏书赦免刘黑闼党羽的罪过,但他们都不相信。如今应当全部放掉那些被囚禁和俘虏的人,加以安慰晓谕并放走,这样,就可以眼看着刘黑闼的势力分崩离析了!”太子听从了这个意见。不久,黑阀军粮尽,士卒多逃跑,有的甚至捆着首领投降唐军。黑闼怕城中唐军杀出,与李建成大军内外夹击,便乘夜逃遁。黑闼行至馆陶,因永济桥尚未修好,无法渡河。二十五日,太子、齐王率大军赶到馆陶,刘黑闼让王小胡背河列阵,抗击唐军,自己督促架桥,架成后立即过河,但这时的黑闼军已无斗志,成溃散态势,士兵纷纷放下武器投降。桥不坚固,唐大军刚渡过一千余骑,桥梁毁坏,使刘黑闼得以和几百骑兵逃脱。
刘黑闼被唐军追赶,日夜奔逃无法休息。武德六年正月五日,刘黑闼和随行一百多人,到达饶阳,他们十分饥饿、疲惫不堪。刘黑闼任命的饶州剌史诸葛德威出城迎接,并请入城,黑闼不进,诸葛德威便流着眼泪反复请求,刘黑闼看他很诚心的样子,就答应了。他们进城后在旁边的市场上稍事休整,吃些食物。可是,还没吃完,诸葛德威就带兵来,把刘黑闼抓了起来,送给了太子李建成。刘黑闼和弟弟刘十善在豪州被斩。临刑前,刘黑闼叹息道:“我有幸在家种菜,却被高雅贤这些人害得落到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