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李天羽伸出另一只手，把手罩在阴影周围。
“铮——”
空灵的撞钟声突然从李天羽的身上传出，宛如寺庙里的和尚抱柱敲鸣。
一阵阵波动从李天羽的手掌中传递到姜兰兰被握住的手腕处，那抹阴影微微一动，缓缓露出了一点令箭尖头。
姜兰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她感觉一股晦涩阴寒的气息浸入到了她的身体里，占据了她被握住的整只手臂，姜兰兰身体一抖，面部的肌肉也不可抑制地抽动了一下，一点一滴的刺痛难以忍受，偏偏李天羽紧扣住了她的手腕，让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感觉到掌心中纤细白皙的手在微微颤栗，李天羽茫然抬头，看着姜兰兰问道:“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姜兰兰蹙眉片刻立刻舒展，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天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对方身体细不可察的颤栗，他还差点信了!
但是一触及对方清冷的双眸，李天羽又迅速低下头，默不吱声地继续手中的动作。
确认过眼神，是不好惹的人。
空灵的钟声再次响起，姜兰兰额头上渐渐渗出点点细汗。
姜兰兰抿紧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令箭慢慢从手心钻出，随着令箭从身体分离，一股暖意从心口内升起，沿着脉络散发开来，包裹住了她原被侵蚀的手臂。除此之外，姜兰兰还感觉体内的凤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像分散的炙热能量逐渐凝结一起，在体内自行运转。
半响后，令箭终于被拔了出来，跌落到地上立刻化为了虚无，李天羽旋即又用钟声在姜兰兰手上治疗了一阵，看着姜兰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李天羽不由松了一口气，自顾虑地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姜兰兰纤细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感谢。”姜兰兰别过脑袋看向窗外，冷声道。
李天羽微微一怔，然后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去看看雨瞳。”
姜兰兰只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李天羽看着姜兰兰静默了片刻，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在李天羽开门的刹那，姜兰兰陡然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对方的背影，徘徊在心里的疑惑也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可以驾驭这么多异兽，竟是身上有无限灵力的无尚神器东皇钟！
当李天羽轻轻开门进入娄雨瞳的房间时，床上的病人还未苏醒。
熟悉的味道冲入鼻腔，李天羽不由精神恍惚了一下，眼前安静的画面忽与大脑的记忆发生了重叠。
似乎自打从认识姜兰兰等人开始，他看望伤者的次数增加了许多。
李天羽走到娄雨瞳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绝美的睡颜。
李天羽心想既然自己已经用了东皇钟治疗了姜兰兰，那么娄雨瞳也理应可以。
李天羽只思索了一会儿便释怀了，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被子里拉出娄雨瞳的莹白如玉的手，凝神静气开始传播钟声的能量。
门外偶尔经过几个工作人员，鞋子踏在光滑冰凉的地板上，断断续续传来铿锵的脚步声。
偌大的房内沉默压抑，就好像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李天羽维持着握住娄雨瞳的手的姿势，晃眼望去，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就在李天羽完全沉浸在运输能量的时候，被握住的手指忽然就像一道铁环有力地反扣箍住了他的手腕，李天羽被吓得浑身哆嗦，条件反射用力一甩，猛然抬起头，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画面忽然一白，床上的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在了他的头上。
李天羽挣扎双臂欲拨开罩在身上的被子，但动作还没完全施展，面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李天羽顿时眼冒金星，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此时客厅突然传来开门声，苏淼回来了。
苏淼扭头恰好看见李天羽顶着一张被子撞向墙壁，不明事理的苏淼怔忪片刻，想也没想就单脚跳起，朝者裹在被子里的人飞身一踢，狠狠踹向了娄雨瞳的方向。
苏淼的忽然一踢打断了娄雨瞳对李天羽的攻击，李天羽还未完全落地，身体便在空中忽然回转，柔韧敏捷，稍即片刻竟稳稳地落地站立，狠狠地将纠缠在身的被子扔在了地上。
来回几次天旋地转的感觉让李天羽的胃里翻江倒海，李天羽咬牙忍住呕吐的欲望，和苏淼一齐扭头看向床边的娄雨瞳。
此时娄雨瞳肩膀耸拉，双臂下垂，像一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
李天羽蓦然瞪大眼睛，指着娄雨瞳大声喊道:“你看她的眼睛！”
苏淼闻言一怔，立即循着李天羽说的地方抬眼看去。
一双眼睛漆黑如同无底洞，没有眼白，没有虹膜，好像藏匿在黑暗中的凶猛魔兽。
苏淼从来没有见过娄雨瞳这副模样，不禁愣在原地，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
苏淼身后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姜兰兰扶着门走了过来，娄雨瞳闻声猛地扭头，在她看到姜兰兰的霎那间，立马转身反向拔腿狂奔，不惜用身体撞碎玻璃，向外逃之夭夭。
苏淼眉头微皱，二话不说也跟着一起跳了出去。
李天羽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对娄雨瞳的突然变化完全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好好躺在床上，怎么转眼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或许是感觉到了背后投掷过来的炙热的目光，李天羽迅速回过神来，回想娄雨瞳刚刚怪异的一幕，转身对姜兰兰皱眉说道:“娄雨瞳好像被别人控制了。”
“你用东皇钟给她治疗？”姜兰兰扶着门，没来头地问了一句。
李天羽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姜兰兰，疑惑清清楚楚地摆在脸上。
姜兰兰僵硬地扯了扯一边的嘴角，干笑说道：“这下麻烦了。”
一瞬间，李天羽的心陡然一沉，心中的危机感升到了极点。
私人医院建立在半山腰处，空气清新，高处的风吹拂而过，茂密的绿色树冠随风摇动，四周的树木葱葱郁郁，绿叶葳蕤，横生的树根破开泥土钻出地面，犹如一条条粗壮的巨蛇盘踞休憩，放眼望去，这确实是个疗伤修养的好地方。
“娄雨瞳！站住！”
此时山路上，两道红芒快速闪动。
苏淼身着刑天甲穷追不舍着前面闪烁的红光，娄雨瞳脚踏红光快速移动，风似利刃般刮过她们的脸颊，身影一前一后形如鬼魅，她们的动作惊起了枝桠间的麻雀，冲向空中轰然飞散。
一个拐角，娄雨瞳突然向山下跳去，苏淼眼神一凝，立即也追了下去。
山下是一片平旷的土地，娄雨瞳敏捷如猫一般优雅落地，她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空中一同跃下的苏淼。
苏淼重重地落在地上，扬起的尘埃飞旋在飘扬的衣摆周身，苏淼定定地面前看着陌生的熟人，心中五味杂陈，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滚出她的身体。”
“怎么，你认为娄雨瞳打不过你吗？”双眼空洞的娄雨瞳冷笑道，丝毫不在意苏淼复杂的情绪。
苏淼眯起双眼，双拳重重相击，红色的机甲光芒一闪，压声道：“你说呢？”
娄雨瞳看似漫不经心地伸出左手端详，悠悠说道：“是啊，二姐，可是多亏了李天羽的东皇钟的灵力，让我的旱魃突破了一个级别。”
话至一半，娄雨瞳眼中的黑色逐渐向眼角流去，形成了两道黑色的闪电，娄雨瞳伸直左臂，粉红色的机甲从粉嫩的指尖一直蔓延到肩膀，然后顺着雪白的颈部逐渐扩展直至覆盖住全身。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便全部完成，窈窕的身材和亮泽的机甲相互交融，在空中光芒的照耀下，颈和双肩呈现出匀称的美丽线条，秀长的纤纤细腿略微交叠，娄雨瞳以丁字步优雅伫立，宛如一座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苏淼绷紧身体，警戒万分地望着机甲外眼眶上爆出的两道黑色闪电，冷眼喝道:“你是谁？雨瞳怎么了？”
粉红机甲里传来锒铛般的清脆笑声，似乎在嘲笑苏淼的紧张和无知，娄雨瞳把头微微一歪，佯装无害道:：“二姐，我就是雨瞳啊！”
“不可能！”这句话不经任何思索脱口出，苏淼箭步上前回身飞踢，妄想将机甲内的人狠狠踹醒。
娄雨瞳扬头躲过苏淼的一脚，立即向后跳开。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既然李天羽有东皇钟的秘密已经暴露了，我也要撤退了。”已经没有了再继续埋伏在大厦里的必要，娄雨瞳如同被释怀般轻松嗤笑道。
苏淼感到有些崩溃，而娄雨瞳则微微一笑，向后一跳，其身后的半空中忽然裂开一道混沌的空间裂缝。
直到娄雨瞳跳入到黑洞中，黑洞消失，苏淼依然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是说雪灵的情报有误？”姜兰兰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看着窗外脸色晦暗不明。
苏淼沉默地低下了头。
“叫雪灵过来！”姜兰兰闭上了眼睛，咬牙喝道。
“是！”似乎已经猜想到了这个结果，苏淼毫不意外地转身出去，直奔雪灵。
李天羽一直目送苏淼到拐角消失，才收回视线，而这时突然传来姜兰兰冰冷的声音:“天哥，你现在必须留下，处于安全考虑。”
李天羽正视姜兰兰的眼睛，姜兰兰继续道:“东皇钟出现，这可不是玩笑！”
李天羽沉默半响，点了点头。
就在此刻，雪灵突然跑进屋内，见到李天羽的瞬间她脸色骤变，欲言又止，最后在李天羽疑惑的目光下，雪灵咬了咬牙，略过李天羽直奔姜兰兰低头小声道:“大姐……”
“这么多年，老三的事情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是我的失职，但你的消息这么灵通，情报工作是你的业务，这点你怎么说。”看到雪灵的瞬间，姜兰兰的脸色又寒了几分，皱眉闭眼冷声说道。
“大姐，是我的失职，我不知道三姐……三姐……”雪灵的眼眶渐渐变红，急得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她颓然地垂下背脊，放在身前的两手攥成了拳头，不安分地揉皱了平整的裙摆。
“五凤走到今天我竟一直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心腹居然是四凶的人！”姜兰兰看着雪灵的眸中隐含着怒火。
“我不信……”雪灵潸然泪下，抽吸了下鼻子哭声说道。
“我也不信！”姜兰兰蓦然睁开双眼，看向雪灵大声吼道，半响，姜兰兰看到雪灵还在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不禁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道：“青龙手下的九龙之子只剩下一个位子就是蒲牢。”
雪灵咬紧下唇，无声流泪点头说道：“是，我明白。”
说完，雪灵便作势要跑出去，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李天羽拉住了雪灵的白皙的手，雪灵身体一顿，扭头满眼悲戚地看向李天羽，泪水打湿了她雪白的衣领，雪灵沉默地甩开了李天羽的手，毅然而然地跑出了病房。
“姜兰兰，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看到雪灵这副难过的模样，李天羽的心也难受地揪成了一团，转头着急对姜兰兰喝道。
姜兰兰转过身看向李天羽，瞳孔闪烁着锋芒的红光，“五凤的事情不用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听到这句话，李天羽心中不由失落道：“不是说我可以指挥你们吗？做任何事！”
姜兰兰微愣片刻立即喝道：“这件事不行！”
“凭什么！”李天羽吼道。
姜兰兰长出了一口气：“凭我是五凤之首。”
“好！好！好！您是五凤之首，老子也走！都走！”李天羽心中五味陈杂，说完作势便要离开。
“站住!”看到李天羽的举动，姜兰兰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李天羽斜眼看向姜兰兰，姜兰兰气势不由降了三分道:“你不能走....”
“凭什么！”李天羽盯着姜兰兰说道。
姜兰兰哑然失语，一瞬间竟找不到回话的理由，李天羽有些气笑地摇了摇头，继而转身大步走出了病房。
苏淼走了进来，看到匆匆离开的李天羽，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姜兰兰挥了挥手说道：“老二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苏淼眉头皱起，沉默片刻后应声退了出去。
姜兰兰失魂落魄地盯着窗外，喃喃话语中含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
“夜枭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