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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耳中人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大新王朝立国千载,却还是国泰民安,实属世之罕见。

然,永和三十八年,南部象州之地,突发叛乱。

时任第十七代镇南王,举旗反天,称天道不公,率数十万边镇大军由南北上,所向披靡。

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传闻军队中有道人,妖物,甚至南部巫鬼出没。一时人心惶惶。

大新王朝反应时,南部数州已沦陷。

后大新军与乱军于宁州对峙一年后,宁州沦陷。

时任天子,见势不妙,于天坛祭天九日。

九日后,有众仙门弟子现身南方。

数月后,乱军败退象州以南,巫鬼族地,南疆之森。镇南王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乱终。史称永和之乱。

年末,天子退位,新皇登基,改年号:正和。

(作者语:以上内容本是楔子内容,但是发现有些朋友并不看楔子的,所以移到这里)

--

正和五年,四月,顺城。

这里是城北一家普通人家后院。刚过正午,本来应该无人在此才是,现在却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在向屋内偷看着。

其中一人,是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他身穿着素色道袍,头上挽了个发髻,背上背了一把桃木剑,俨然是一副少年道士打扮。

他身上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布包,用一条布带挂在左肩膀上,斜挎在身上。这包的右下角绣着两朵梅花。

而另一人,却是个小女孩,看上去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头上用粉色红绳扎了两个马尾,虽然也身穿素色道袍,但很是可爱。

这少年道士叫陆小左。小女孩是他徒弟,叫阿梅。

他们一个脑袋在上,一个脑袋在下,贴着窗户缝隙往里面瞧着。

过了一会,阿梅转过身来。她靠着墙壁坐下,双手一摊,身上挂着的小包也掉到了地上,她马上抓起来,拍了拍灰,抱回怀里。这是一个灰色的小布包,包的左下角也绣着两朵梅花。

她抬起头,看着陆小左,可怜兮兮地小声说道:“师傅,我饿了。”

陆小左也转过身来,他活动了下筋骨,然后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女孩。

他俩已经在这里好几天了,只有等屋里的人睡觉了,两人才回客栈休息,然后第二天早上天未亮就又来到这里。

而昨天陆小左忘了补充干粮,结果两人今天午饭没了着落。

陆小左现在虽然心疼阿梅,但也无计可施,只得道:“阿梅,再坚持下,师傅不是经常跟你说,坚持就是胜利么。我们再坚持一会,等这任务完成了,就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真的?”听到冰糖葫芦,小女孩两眼一亮。

“当然真的,师傅从来不骗人。”

“但是,师傅,我还是饿。”

阿梅声音很小,陆小左就当没听到,重新把头贴向窗户的缝隙上。

房间内,一名青年男子正盘坐在床沿上,他双目紧闭,双手放在膝上,手心朝天,显然是正在修炼某种导引术。

导引术便是修行之术,但这男子修行的却不是普通的养气炼体之法,而是陆小左给的特殊导引术。两个月前,陆小左与阿梅路过这座小城时,陆小左扮成得道高人,给了这书生这本导引术。

而这次回到这里,看这男子状态,显然是两个月里下足了功夫。眼看这导引术的效果就要出来了,陆小左这才时时刻刻在这观察等待。

突然,屋内男子开口了:“可以听到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陆小左却听得清楚。他精神一振,拍了拍身边坐着的小姑娘,道:“阿梅,有动静了,快起来,一会按计划行动。”

阿梅听到这话,也是有了精神,马上站起来,凑到窗户缝上。

此时,一个东西正从屋内男子的耳朵中飘了出来。那东西一开始只是一个小黑点,但飘出来后,越变越大,而且在空中旋转着。一会,那东西停下旋转,慢慢落到了地上。竟然是个三寸左右的小人,这小人面貌狰狞凶恶,就像个夜叉似的。

就在这时,陆小左把阿梅头一按,拉开了窗户。他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淡黄色符纸,两指夹着,指向斜上方。

“阵!”

他大喝一声,手中符纸立时烧起,冒出白色火焰。他两眼一闭,感应到布置的其他符纸也已经起作用,然后睁眼对阿梅道:“进去吧,干活啦。”

阿梅也是轻车熟路了,她爬过窗户,进到屋内,然后从小包里掏出了一面古镜来。

屋内,刚刚落地的小人,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正打着圈在屋内乱跑;而那男子,却是呆坐在那,对眼前情形没有一点反应。

阿梅用古镜照向小人。那小人一被古镜照中,立即停了下来。只见他浑身发抖,摔坐到了地上。

奇怪的是,随着阿梅一步一步靠近,那小人竟开始慢慢变小,等阿梅来到边上时,已是蚤子般大小,就跟刚从男子耳中出来时一样。

阿梅从包中拿出一个陶瓷小瓶子,将小人装进瓶子里,然后用小木塞塞紧,再用一张淡黄小符纸在瓶口绕一圈,最后拿出一根红色小绳绑上。

完成后,她拿起瓶子朝陆小左晃了晃,叫道:“师傅。”

“收!”陆小左见此,轻喝一声,右手一抖,符纸上白火消失,而符纸竟还完整。

将符纸收回包内,跃入房内,他来到了床边。

床上男子此时目光呆滞,两眼无神,好像失了魂。

陆小左将男子扶躺回床上,盖上被子。

阿梅也走了过来,看着躺着的男子:“他没事吧?”

“没事,回头我们扮成游方高人,给他开个安魂的方子,很快就能恢复了。”

“哦,那就好。”说着,阿梅递过来那个装了小人的陶瓷瓶子,“给,这小妖好丑啊。”

是有点丑,但是有价值啊。陆小左暗道。他把瓶子塞入包中,笑了笑,转身道:“任务完成,我们吃饭去啦。”

“恩恩,还有冰糖葫芦。”

--

半个时辰后。

市集边上,一个少年道士带着一小女孩从市集街道出来,由东向西方向走着。那小女孩双手各拿着一只糖葫芦,跟在少年道士后面,边走边开心地吃着。

“师傅,你不吃吗,很好吃哦。”阿梅跑到陆小左面前,晃了晃自己的宝贝糖葫芦。

“不吃。你一下子吃这么多,小心蛀牙。”

“师傅,蛀牙是什么。”

“蛀牙就是牙齿要烂掉了。”

“师傅,牙齿还会烂掉吗,阿梅牙齿可厉害了,你看。”

阿梅跳到少年道士面前,张嘴露出两排大白牙,还上下咬合,嗒嗒两下。

“是,是,阿梅最厉害了。”

“师傅,我们现在去哪里。”

“城西城隍庙,我们去交任务。”

“师傅,你要去卖掉那丑小妖吗?”

“是啊。”

“师傅,这丑小妖好可怜,我们不卖好不好。”

“不卖,留着做什么呢?”

陆小左好奇,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小女孩。

阿梅也停了下来,想了想道:“师傅你看,他长这么丑,从小到大一定被其他小妖欺负,所以肯定很可怜的,所以我们不卖了好不好。”

“那师傅告诉你哦,这小妖叫’孽缘小妖’。”

陆小左从包里掏出小瓷瓶,指了指它,又指了指耳朵,道:“它出生在人的耳朵里,以人的精神力为食,长大后慢慢影响那人的命数,最终使人产生一段不该有的孽缘。这可不是只善良的小妖。它生于天,死于道,可没有小伙伴会欺负它。”

阿梅看了看瓶子,低下了头,也不再吃糖葫芦,声音也变小了:“那师傅一定要卖了它吗?”

陆小左看着阿梅,暗道这小丫头怎么回事,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反常的事啊。便道:“阿梅喜欢这丑小妖吗?”

阿梅低着头,没有回答。

“但是这个可不能给阿梅,如果阿梅想要个小妖的话,我们下次找个善良的小妖给阿梅好不好?”

阿梅这时慢慢抬起头,两眼已经通红,满脸梨花带雨,她看着陆小左,哭道:“师傅,你是不是不想要阿梅了?”

陆小左一听,有点懵,什么情况?眼前的小姑娘哭成这样一定有什么原因,一定是有他不知道的什么事情发生了。城隍,小妖,不要她,难道是?

陆小左快速想了一遍,只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很头疼,他是两世为人,但也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啊。

看着眼前这个越哭越伤心的小姑娘,他也是心酸不已。

他抬手帮阿梅擦掉眼泪,温声道:“师傅怎么会不要阿梅呢。乖,不哭。师傅是去卖小妖,又不是去卖阿梅。”

不过小姑娘却没停下来,而是哭得更加伤心起来:“秋练姐姐说,师傅去卖小妖,就是为了把阿梅送走。阿梅才不要跟什么仙人,阿梅只要师傅。呜呜呜……”

好吧,白秋练,果然是你。陆小左在心里咬牙切齿道。但是嘴上却更加温柔:“乱说,师傅怎么会把这么可爱的徒弟送给别人呢。师傅卖小妖是为了自己跟仙人学仙术,才不是把阿梅送走。阿梅是师傅最亲最亲的徒弟,师傅怎么会不要呢。”

“真的?”阿梅停了下来,两只大眼睛直直盯着陆小左。

“当然是真的,你看,你手上的糖葫芦是不是真的。师傅从来不骗人的。”

阿梅举起糖葫芦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她空出左手来,伸出小指,伸到了陆小左面前,道:“那拉勾。”

“好,好。”陆小左连忙应道。

“拉勾上吊,一万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仪式结束,小姑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两眼一眯,竟然马上笑了起来。

陆小左看到这幕,突然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该不是这也是白秋练教的吧。

白秋练!陆小左脑中浮现出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来,这少女长得极美,但透过少女脸上淡淡的笑靥,陆小左却能嗅到阴谋的味道。

正想着,他感觉到阿梅在拽自己衣服。

“师傅,我发现好多人在看我们呢?”阿梅抓着他的衣服弱弱地道。

陆小左看了看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边上已经站着几个中年妇人,直直往这边瞅着。他连忙站起身,拉着阿梅,向西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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