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李明清醒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现在是寒冬蜡月,昨晚还下起来小雪,推开门,李明站在屋前,看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天地,远处有狗吠声传来,站了一会,活动下筋骨,默默地拿起来院子里的竹扫把,扫起积雪来,这里冬天真的冷。
这些天,李明差不多忘记了另外那个时空的“李明”,忘记了考古学,忘记了考古世家,忘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确早已印象深刻的黄裙女子——杨颖。
既然上天安排好了,那从今开始,我就是清水村李明了,李明在心里暗道。
“少爷,你这个法子真棒,今天又是大丰收啊,你瞧瞧,这至少有三十多斤,还有一只甲壳子。”隔着老远就听到老黄头带有满足笑意的声音。
这些天,李明亲自指挥着老黄头,用麻绳和竹篙编制了一个地牢网,在里面放了一些米糠等食物,在放上两块大石头,沉在清水河中。每天傍晚放网,早上起来收网,每次都是大获而归,这不今天还网了一只甲壳子(甲鱼)。
这年头,河里可没有什么污染,鱼类资源丰富,以前老黄头都是用钢叉在浅水区直接叉鱼,最近改用了地牢网之后,收获大大地提高了。现在家里的鱼儿已经不仅能满足自给自足,还能大有剩余,剩下来的鱼儿,一部分被李明晒成了鱼干,另外一部分则被李明养成在水缸中,这样一来在河道结冰时也能吃上活水鱼了。
让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年头,没什么调料,只有些粗盐和醋,其他作料李家是一样都没有,所以这鱼吃起来鲜味特别重,现在李明已经闻鱼就想吐,但是没办法家里粮食早已空空如业,他已经打算在捞一阵子,把家里的鱼干晒好,让老黄拿到县里去换些粮食和肉类回来。
“黄叔,今天再给老王叔家送两条大鲤鱼过去,他家王老二爱吃。”
这老王叔是清河村的里正,王老二原名,王二狗,他还有个哥哥叫王大牛,在李明中风这段日子里,老王叔可没少帮助李家。
“知道了,少爷,等下我这边把网兜处理完了之后,就送过去。”老黄头一边清理鱼儿,一边诉说道:“少爷,有个事你得上心了,看下啥时候抽空跟我走一趟县里,把你的秀才文书取回来,老爷当时因为你生病的事情给耽搁了,所以一直在县衙里存着,另外这一年的朝廷赐的米奉,也是要一并领取回来的。”
“额,这个黄叔,你不说我还真的忘记了,行,那等雪停了,天晴了,我们就去一趟吧,顺便把这些天晾好的鱼干一起带上。”
李明这才在脑海中想起这回事情,说起来当今天下对读书人还是很优待的,只要中了秀才,每月可在府衙领取二旦粟米,见官还不用行拜礼;若中了举人,那可就有机会在朝为官了,待遇就不用说了;若能在进一步,中个进士,那就能面见当今天子,拜官封爵也是大有机会的。
李明是成德三年中的秀才,不过这一年多来,一直在家治病,秀才文书以及米奉都未曾领取过,所以记忆中这事就给遗忘了,现在经老黄头提起,才想起这一码事来。
时间匆匆,又过了两日,大雪终于停了。
这天一大早,老黄头收拾妥当,鱼干都打包好了,整整一大包,有好几十斤,正背着包裹站在堂前等着李明。
李明今天穿着一身青衣,疏了一个士子发簪,标准的书生妆容,两人准备妥当,正打算出门而去。
恰在此时,一群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四个家丁模样在头前引路,一个富家管事打扮牵着一头驴,驴上骑着一个富态老翁,身穿一件大皮袄子,把老翁裹的密不透风,这六人直奔李家而来。
“老黄头,好久没见,怎么你这是要出门吗?赶紧的,开门迎客,我们张老爷上门来了。”
人未至,声已到,说这话的是那个牵驴的管事,满脸横肉,年龄大概四十来岁,鄂下留着一把大胡子,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吆,今天是什么风,怎么把张管事给吹来了,张老爷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
老黄头赶紧放下背上的包裹,一边招呼道:“少爷,张老爷来了,快给未来的岳丈大人请安。”
李明刚准备要说话,却被这大腹便便张老爷出声打断了。
“贤侄啊,听说你的中风好了,恭喜啊,李老秀才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今天我来呢,是有些事情想当面跟你讲清楚。”
张大富顶着大肚子臃肿地从驴上滑下来,而后眯着一双小眼睛,细细的打量着李明。瞧见李明面色偏白,一副大病出愈的模样,心想,这小子要是不中风,那我还真就把女儿嫁过来了。
原来当初张李两家老爷早有约定,约定李明考上秀才以后,聘娶张家嫡女张小妹,这张小妹年芳二八,出落的楚楚动人,是附近乡邻有名的美人儿,话说当初家一门两秀才,娶一个小地主家的女儿,不在话下,可现在李家家道中落,家里难有下米之崔,而张家为了攀上县里高枝,所以就打算毁约了。
“张老爷不知道今天到来,有何贵干?”老黄头见对方连屋都不进,心里莫名的有点慌。
“张前,这事交给你来说吧。”张大富紧了紧身上的皮袄,挥手说道。
“是,老爷。”
管事张前朝张大富点头哈腰道,而后转过身大声说道:
“老黄啊,我们老爷这次大老远过来呢,是为了张李两家的婚事。”
老黄头闻言大喜,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向张大福作揖道:“张老爷,请问您准备把婚礼订在什么日子,您放心,我们李家该给的聘礼,一分都不会少的。”
张大富被老黄头这话问的有点蒙,连忙给管事张前使了个眼色,他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约定婚事的,而是准备悔婚的。李明站一旁,没有说话,只眼神有点冰冷,他早就看出张家人打的什么主意。
“呵呵,老黄啊,你着什么急呢,让我把话说完先。”管事张前冷笑一声,站到老黄头面前,面带不善地高声道:“这次来呢,可不是来商量婚事的,我们张家是打算退了这门亲事,不知你们李家意下如何?”
“不可能,这事是张老爷和我们家老爷老早就订下的,怎么能说退就退呢,婚书两家都有呢。”老黄头满脸涨的通红,双目怒张,狠狠地瞪着张前,悔婚无疑是在打李家的脸。
“哼,就算是婚书确有其事,不过你们李家老爷已经不在了,李家少爷据说都疯癫了一年有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你所说恢复正常了,我们家小姐已经过了二八年华了,不可能放在家里一直养着吧?再者,我可是听说你们连米饭都没得吃了,哪来的钱下聘礼呢?”
管事张前怒气冲冲的说完,紧接着道:“只要你们李家答应退婚,我们张家愿意给你们提供一定的补偿。”
“休得胡说,我们少爷前阵子已经彻底好了,现在早已经恢复如常了,不信,你可以请郎中来问诊,你也可以上我们村的邻居那打听打听,你少拿这个借口虎我们李家。”
老黄头大声辩解道,说完向前一步,来到张大富身前,作揖道:“张老爷,这事您可要做主啊,我们家老爷在的时候,您可是答应过只要我们少爷中了秀才,两家立马就举行婚礼的。”
“这话我曾经确实说过,摇想当年李老秀才在上清县,那是何等的风采,若不是因李贤侄拖累,恐怕早已高中举人,说不定现在还能为官一方呢。”
张大富气定神闲的开口道,转身看向李明,问道:“贤侄,你说老夫说的可对。”
“张老爷,您说的很对,我确实是有愧于父亲大人。今日这事我代表李家同意了,我们答应退回婚书,从此李张两家再无瓜葛。”
李明神色如常的看着张大富,表面无动于衷,其实心里已经是怒不可及了。
“黄叔,把婚书拿出来还给他们,这门亲事,确实是我们李家高攀了。”李明拉着老黄头走向一边道。
“呵呵,贤侄,说哪里话。贤侄年不过双十就已经是秀才,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是我们家小妹没有这个福分。”张大富原本还想接着说赔偿的事情,但尚未开口就被李明打断了。
“张老爷何必再说,此事就此作罢,赔偿的事也不用了,我们李家虽小,但还是能养活自己,若小子没那个本事,就算是饿死,也怨不得他人,黄叔,速去拿婚书,送客。”
李明说完,连个招呼也懒得打了,转身往里屋走去,临走前扫了张家六人一眼,面带寒霜,这几人被李明这一眼看得心慌慌,感觉脚底在冒寒气。
哎,没想到,真的遇上这事了,退婚,呵呵,这算不算是每一个穿越男必备的待遇?没成想还真被我赶上了,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玩我啊!李明在心里默默的流泪道。
“这是婚书,你们张家如此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枉我们老爷当初那么信任你们,哼,一群无耻小人。”说完手中的婚书一把甩向张前面前。
老黄头唉声叹气地回到家,关上大门,留下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张家人。
“老爷,要不要小人去给李家一点颜色看看,一个落魄书生,竟然敢不给老爷面子。”
一个家丁撸起袖子,面色不善的走向紧闭的大门。
“滚回来,还嫌不够丢人吗?走,张管家,赶紧回家去,这清河村,我怕是再也不会来了。”张大富说完,叹了一口气,骑上了驴子,一行人向清河村口慢慢地走去,足迹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