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谦来到山子家,推开不住拜托哀求的山子父母,见着了躺在床上的山子。此刻他终于明白大虎脸上的恐惧是怎么来的了。此刻若非大虎告诉易谦躺在床上的是山子,易谦哪里敢认。山子原本瘦弱的四肢暴涨了近一倍,根根青筋凸起像是要从皮肤里挤出来,浑身不住的有细小的血珠从肌肤上渗出,细瞧之下那些血珠显现着一股极为诡异的淡紫色。
四肢躯干已是如此,其面容则更加可怖。五官因为痛苦和癫狂像是已经扭曲在了一起。一双眼睛高高凸起,布满暗紫色的血丝。望着这双眼睛易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从这双眼睛里易谦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在看到这双眼睛的那一个瞬间,易谦像是觉得自己被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在这黑暗之中有一冰冷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小花带着哭腔拉着易谦的衣袖道:“易谦,山子到底怎么了。”
小花的哭声将易谦带离了那种恐怖的幻想,他悄悄咽了口唾沫道:“这不是中邪了,可能是中毒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他的,一定会。”易谦这番话不仅是给予小花和屋子里乡亲们信心,更是在激励自己。虽说他小时候和山子一直不对付,可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保住山子的性命,等待着师父回来。
易谦从药箱之中取出银针,准备以针法暂时让山子陷入昏迷。可费尽千辛苦扎进第一针后,易谦便明白这个办法行不通。“到底是怎么了,中了什么毒会让人穴位都错乱了。”易谦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在他所知所学里根本就没有一种毒能有这样的效果。“这不是中毒,这更像是一种庞大的力量要从山子的身体里,爆出来。”
“小雨儿,山子到底怎么了,你想到办法没有。”情急之下花儿又忘了,随着慢慢长大成人,易谦越来越不喜欢有人叫他小雨儿。
山子的母亲扯着易谦的袖子,当即就跪下了:“是啊!小雨,你可要想办法救救山子。当年山子……”
易谦捂着脑袋,忽然莫名的烦躁,猛地一甩手道:“你们都给我让开,让我好好静静。”
“呦,还来脾气了。你要知道你是吃谁家米长大的!李家大娘也别求他了,等应先生回来让应先生帮忙。”说话的是老村长的长孙媳妇,当初就是她起头不准易谦为老村长披麻戴孝的。
易谦捂着耳朵低下身子道:“你们别说话了,让我好好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在屋里、屋外的所有人中。最了解易谦的无非是大虎了,了解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应先生和易谦自己。在外人的眼中,易谦是一个安静不怎么爱说话的好脾气。可是大虎清楚,易谦不是这样的人和朋友、亲近的人在一起易谦是很爱说话的。还有就是好脾气,在大虎的记忆里易谦确实很少发火,可是每当易谦发火时,他总能从易谦眼里看出一团火,一团疯狂暴虐的火。
或许上苍没有给大虎很聪明的脑袋,却给了他感知人心深处的能力。这一次他又在易谦眼睛里看到了那一团火,而且燃烧的远比以往炙热而肆无忌惮。他赶忙将屋里人推了出去,“大家都静静,让小雨好好想想办法,等应先生回……”最后一个来字还没出口,大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麻绳断裂之声,回头一看只见山子已经挣脱麻绳站了起来,正准备扑向蹲在地上的易谦。
“小雨小心。”大虎一声大喝,捂着耳朵的易谦像是没有听见。大虎想也未想向前一扑将易谦给推开了,这下换成他自己被山子给压在了身下。
“嗷”一声狼嚎似的怪吼山子掐着大虎的喉咙将其给举了起来。
这时,易谦才如梦初醒指着山子吼道:“山子,你疯了吗?把大虎给我放下来。”往后的无数个午夜梦回,易谦都会想到他当初说的这句话,是那么的傻,如果他不说这句话而是冲上去抢下大虎,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会改变。
“山子”无视于易谦的吼叫,他望着手上的大虎“呵呵呵”地傻笑起来,接着握住了大虎的脚踝将其倒倒置。这一刻易谦发觉事情不对想冲上去时已经迟了,他只迈出了一步,浑身便被自己最好朋友的血给浇透了。
“山子”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竟然将大虎给撕了,就这么活活的给撕了。这一幕吓傻了屋里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直愣愣站在原地。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爱哭的小花,她冲进屋去就将易谦往外拖,“快走,小雨儿快走。”
易谦与此刻也活了起来,他一把甩开小花就要从“山子”手上抢回大虎,尽管那已经是不是一个完整的大虎了。
“砰”的一声响,易谦被“山子”舞着大虎的半截身子打中胸膛飞了出去,撞在了门框上。老朽的门框裂了,易谦的胸骨、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可此刻的易谦像是也疯了爬起来就要再冲上去。让他从疯狂中清醒的是他看到了“山子”丢下大虎,举手往小花身上扑去。
易谦猛地一窜将小花护在了怀里,接着再也顾不得其他抱着小花便往屋外跑。刚跑出屋子“轰”的一声房屋塌了,里面的人不知跑出来几个亦或者只有他和小花跑出来。
来不及回头去看,易谦扯着嗓子大喊道:“快跑,大家快跑。”其实不用易谦喊,房屋倒塌的声音谁都听到了。就当所有人都走出门来询问情况时。忽然“嗷”的一声,“山子”在废墟中又大声喊了起来。
易谦只觉得这次声音比上一次更加刺耳,可低头一看却见怀里的小花紧紧闭着眼,面色苍白,鲜血不住从七窍之中滚滚流出。再看一眼身周,凡是出屋的人,身子稍弱的早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有几个身体强健的还勉强躺在地上抽搐着,可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啊!”易谦仰天长啸一声,他问过师父,神魔鬼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时,师父笑道:“你见过后便知道了。”
今天易谦终于见识到“神魔鬼怪”了,一见便终身难忘。又是一声巨响,“山子”从废墟中爬了出来。他见着还有站着的人似乎也很开心又“呵呵”笑了起来。
“等我用刀扎爆你的头,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易谦也发了狠,就要放下小花和眼前怪物拼个你死我活,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易谦经脉并没有打通,应先生也没有传他武技,所以可以想见易谦这次冲上去摆明了就是送死。就在这时,小花一声:“别管我,快跑。”重新让易谦冷静了下来,上王村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死,那便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好在“山子”变成怪物之后,虽然有了无比的力量可略显笨拙,扑了几次都没有扑到易谦。气的在原地又“嗷嗷”叫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吼叫就如同他第一次吼叫一般,并不能对人造成什么损害。
易谦抱着小花冲进了麒麟书院,一把拉开自己床下的大木箱子。“止血散不是,虎骨丹不是,筑基丹也不是……”易谦此时好恨自己,为什么不多炼制些伤药。“对了,续命丹师父把续命丹放哪了。”
就在易谦急的团团转时,小花勉强睁开了眼:“小雨我娘也死了,是吗?”
“你娘,对,我去找你娘。你撑住,一定要撑住。”易谦推开门只见“山子”就站在麒麟书院门外,离自己不到三尺。易谦一咬牙止住冲动,转身再次抱起了小花准备逃离麒麟书院。
“小雨你自己跑,别让我拖累你。”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易谦话刚说完,麒麟书院外忽然传来雷霆之声,回首望去只见想冲进屋来的“山子”被一层金色“电网”给挡住了。
“小花你别担心,师父在麒麟书院布下了阵法。我们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等师父回来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易谦紧紧将小花拥在怀里,生怕下一刻这具身子便会彻底冷下来。
少女不知道什么叫阵法,不过她听懂了易谦的话,“山子”进不来这麒麟书院,小雨儿安全了。但她知道自己是不行了,人都要死了还怕什么羞,她抬起手抚摸着易谦的脸庞道:“你喜欢我吗?”
易谦按住小花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哽咽道:“我、我喜欢。”
“小雨儿,你真的是不会撒谎。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把我当朋友,当成和大虎一样的好朋友。可我不想成为你的朋友,我不想。”说着说着话,鲜血不住的从小花嘴角溢出。
“小花你别说了,别说了。”易谦伸出手去擦小花嘴角的血可怎么也擦不干净。
“不,我要说,不然就没机会了。”小花是个爱哭的女孩,此刻她边哭边从怀里摸出了根银簪。“还记得这根银簪吗?你实在是太不懂女孩子了,不仅不懂她们的心,就连她们用的小物件你也不懂。这该是我娘那个年纪用的簪子。”
“我懂,我懂。我该送你根漂亮簪子的,对不起。”
小花笑了:“不,我很喜欢,喜欢这根簪子也喜欢你。可我也恨你,恨你在听说我要嫁人时和大虎一齐笑着恭喜我。我要报复你,我要你一辈子带着这根簪子,一辈子忘不了我。”
易谦接过簪子,含泪笑道:“我这一辈子都会带着这根簪子,我这一辈子……”小花一手按住易谦的嘴,一手去抢那根簪子:“还是让这根簪子陪我吧!你还是忘了我吧,我不该这么自私的。你以后一定会遇上比我好得多的姑娘,一定会儿孙……”
话未说完,小花的头便歪向了易谦怀里,陷入了永远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