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槐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程,想了想,又转过身看了看让颙。他突然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儿子到底是由于被逼迫真心想放弃继承权,还是只不过想试探试探他。但他也没有多做纠结,就算让颙真地是想试探他,在他看来也没什么,毕竟,对于一个可能的侯位继承人来说,有点心计也是很必要的。
让槐和让颙继续巡视街道,他们看到一群卖艺的江湖武士正在街道旁的一片空地上表演刀枪棍棒,耍得比较精彩,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他们也想过去看看,便也下了马,并将马交给卫兵看管。
“你的爷爷是一位勇武的将军,他力大无穷,在作战时使用一柄八十斤重的大刀,所向无敌。他斩杀了很多敌军将领,并且率军赢得了很多重大的胜利。”让槐一边看着一位表演者耍大刀,一边说道:“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嫡长子,也就是我,竟然是一个驼着背的既丑陋而又无用的人。有一次,他将他的大刀扔到地上,让我捡起来耍给他看,可是我连提都提不起来。接着他又让我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叔叔试试。虽然对你的叔叔来说,提起这么重的大刀也很费力,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但没想到最后硬是被他提了起来,而且还前后左右耍了几下。”
“那时我已经十六岁了,而你的叔叔还只有十三岁。我永远都不能忘记父亲看弟弟的眼神,那种自豪,那种骄傲,那种期待。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看过我,实际上,他连看都不愿意看我。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抱过我,也没有对我笑过。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就是他的耻辱。最后,我便主动将我的继承权让给了弟弟,我记得,那是他唯一对我笑的一次。”让槐继续说道,眼睛也开始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父亲,你现在不是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了侯位嘛,我想爷爷如果看到现在的你肯定也会为你感到骄傲。”让槐虽然说得很安静,但让颙能够感受到父亲心中的痛苦。
“或许吧,但他也许会嘲笑我只会耍弄一些阴谋诡计,还是看不上我。”让槐不禁苦笑了一下。
“父亲,你恨叔叔吗?”让颙忍不住问道。
“我想恨他,可我恨不起来。你叔叔是一个从内到外都正直的人,他从来没有和我争过,始终都尊重我这个哥哥,处处在父亲面前维护我。当我提出将继承权让给他时,他无论如何都不接受,最后还是在我威胁离开原氏以及父亲强烈逼迫的情况下,他才同意。而将让城封给我,也是由他提出来的。你说我怎么恨他,我恨得起来吗?”让槐不禁又想起了弟弟。
让槐和让颙还在一边说着话,一边观赏着江湖武士们的表演。可没想到,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一群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直冲他们而来。他们个个身形矫健,速度极快,剑锋均指向让颙,想要一击而杀死让颙。见状,让槐和让颙连报出自己身份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迅速拔剑抵挡,而他们的几名护卫也立刻拿起武器赶来参战。看到两帮人打起来之后,现场表演的江湖武士和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尖叫着逃走,街道上很快便只剩下对战的两方。
一时间,热闹的街市变成了一个打斗场。对战的几十人各自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或砍或劈,或刺或挡,上下翻飞,左右腾挪,武器相撞的声音迭起。前来刺杀的那群人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刺客,打斗能力都不弱。虽然让槐等人都经历过不少真正的战场厮杀,面对他们单人都能占据上风,但无奈对方人数太多。因此,在对方二十多人的连续围攻之下,让槐一方渐渐落入下风,他们被迫退到一面墙之前,背对着墙保护自己的背部,以勉强继续支撑。
“大家掩护我的父亲,让我的父亲先走,我们死了没关系。”让颙对护卫们喊道。
“是,请侯爷先走,我们断后。”几名护卫也喊道。说着他们便加强攻势,只攻击一边的敌人,试图清开一边的街道,让让槐先走。
“我乃北方侯,岂能避敌而逃走,”让槐喊道,“大家再坚持一会儿,让城的守军应该马上就会赶来。”
而就在让槐说话的那一瞬间,一名侍卫已经抵挡不住,被一名黑衣人一剑刺穿腹部,鲜血直流。而那名侍卫在被刺穿的同时,也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刺穿了围攻他的另一名黑衣人,双方同时倒地而死。
在那名侍卫死后,让槐一方人数变得更少了,情势也更居下风。没过多长时间,剩下的几名侍卫在对方多人围攻之下,也都被刺死。这时便只剩下让槐父子二人面对一群杀手了。
“我们不知道你是北方侯,你可以走,你不是我们的目标。”一名刺客对被逼到墙边的让槐说道。
“你们到底是谁,只要你让我和我的儿子走,我便放你们出城,绝不追究。”让槐说道。
“只能放你,不能放你的儿子。”那名刺客答道。
“父亲,你走吧,他们要杀的只是我。”让颙对他的父亲说道。
“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你们杀死,如果上天要我们死,今天就让我们父子一起死在这儿。”让槐喊着便又与刺客们打斗了起来。
让槐与让颙都竭尽全力与刺客打斗,他们逐渐感到手臂麻木,越来越力不从心。突然一名刺客一脚踢到让槐的腰部,让槐往后一退,刺客顺势一剑便砍过去,让槐赶忙挥出自己的剑抵挡,两剑猛力相撞,让槐的手被振得生疼,剑也掉到了地上。看到让槐失去武器,另一名刺客立马挥起剑就要砍向让槐,就在让槐感觉自己即将命丧刺客之手时,让颙一步飞了过来,挡到他之前,刺客的剑便砍在了让颙的左臂之上,让颙立刻跌倒在地,鲜血直流。
让槐赶紧抓起掉在地上的剑,跳到让颙之前,保护住他。而让颙也强忍住手臂上的疼痛站了起来,拿起剑,要继续坚持打斗。他们先看了看将他们包围起来的刺客,接着又互相看了一眼,像是互相打气,也像是互相告别。
接着他们便挥舞起剑,准备继续与刺客打斗。而就在此时,一阵箭雨飞了过来,射倒了好几名刺客。所有人纷纷转头望过去,原来是城内的骑兵过来了,他们一边射着箭,一边骑着马急速飞奔而来。
剩下的刺客见此,纷纷逃走。
“快,抓住他们,留活口。”在骑兵追来时,让槐命令道。
说着,一大半骑兵加快速度前去追刺客,而剩下的骑兵则护送让槐和让颙父子回侯府。
等到让槐等人回到侯府时,让颙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让槐赶紧派人请大夫前来诊治。大夫检查后发现,让颙剑伤虽然很深,但幸好还没有伤到骨头,不会威胁生命,胳臂也能保住。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休息和滋补。他为让颙包扎了伤口,并且开了一个药方。他告诉让槐,只需要按药方抓药,并保证营养,过一段时间让颙的身体就会恢复。
让槐虽然自己也极其疲惫,但还是亲自安排了人照顾让颙,并为他抓药、煎药。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让槐终于能回房休息。当他回到房间时,他的夫人已经等在房中,她没有询问让槐有没有受伤,反而张口就问让颙的伤势。在让槐告知她让颙无大碍后,他的夫人嘴上虽然说“这就好,这就好”,但他明明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失望。
是谁派人来刺杀他们父子,让槐不禁寻思,难道是他的夫人下此毒手。他不敢确定,只能等待侍卫们抓回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