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暖离的语气,始终不温不火。
他将“师哥”两个字,故意说得极慢,字字清晰,清朗的声音格外响亮。
“你……”
“你给我再说一遍!”
气闷下,魏无因完全失去了耐心,手上掌风雷动,周遭寒若冰山,带起一阵骇人的风萧。
“师哥!”
魏安歌及时赶来。
顾不得许多,她一手拉开陌暖离,笑嘻嘻地看向魏无因,往里摆摆手,流畅的动作一气呵成。
“师哥,快请进来。”
“门口风大,嘶……好冷啊!”
嘴里说着,她还故意缩了缩脖子。
可魏无因的眼神,却全部落在她的身上,面前的人,不穿外裳,发丝散乱,脸颊晕红……一股爆裂的怒气,在心头咆哮!
他一把拽过魏安歌,将她掩在身后。
一双眼珠,死死地盯住陌暖离。
“赌约,你还记得?”
“当然。”
“我没输之前,你不许动她。”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咱们赌约中,没有这一条。”
陌暖离平静地开口,目光依旧熙和,淡漠的嘴角处,勾起一丝胜利的笑意。
魏无因气怔了。
半晌后,他从鼻孔中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看向魏安歌的眸中,凝集着愤怒、无奈与心疼,分外复杂。随即摔袖而去。
“哎……”
“师哥……”
她跺跺脚,着急之下,逼嗔着陌暖离道:
“你干什么?!”
陌暖离耸耸肩,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猜的。”
“陌暖离!”
“我才是你的夫君。”
他熙郎的眸光,忽然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怔怔地,看入了她的心里。
眨眼间,魏安歌泄了气,噘噘嘴唇,埋下头低低地嘟囔:
“我又没否认。”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跟以前不大一样。
他变得,更加强势和深沉。
“那就好。”
得到承认,陌暖离笑着拉过她,脸上绽放出璀璨的笑容,魏安歌偎依在他的怀中,心里却有股蓦然的慌张。
“等成亲后,咱们一起去看望爹娘。”
她感到他的手一紧,有热泪落在她的脸上。
魏安歌将脸贴上他的胸口。
她环在他身后的手,缓缓地抚上他的背脊,在温柔地无声轻拍。
陌夫人,待她的确如亲人。
“好。”
模糊沉闷的声响起。
阴沉的天空中,飘下了缕缕白雪,随着北风从门缝中卷进来,在魏安歌的鸳鸯缕金绣鞋处,缓缓地旋落。
陌暖离红润着眼眶,满足地抿嘴一笑。
他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
第二日,清晨。
梅花坞的园子里,积满了厚厚的白雪。
魏安歌刚打开门,一股寒津津的冷气,便朝鼻孔袭来,她掌不住张大了嘴。
“阿嚏!”
房檐下的阶上,几个新买来的丫头,穿着红袄细裙,正拿着扫帚在扫雪。
看见魏安歌,她们全都停下来,朝她福了福。
“少夫人早~”
“你们早啊~”
魏安歌伸伸懒腰,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满园的红梅盛开,散发出阵阵幽香,弥漫着甜丝丝味道,屋里的摇摇椅旁,东坡提梁壶里的滚水,正在咕噜咕噜地响。
所有的一切,都异常的静谧祥和。
可物是人非。
魏安歌怔怔地出神,不觉间叹了一口气。
“小安歌!”
“下雪了,无聊不?”
魏无因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他手里端着一只天青色瓷瓶,朝梅花园偏偏头,满脸嬉笑道:
“走,咱们去折梅花玩儿去~”
“好啊!”
魏安歌的眼神霍亮,将方才的烦恼一扫而空。
她拍拍手,开心得跳起来。
转身拿出茶盏,提起壶里的水,细细泡上了两杯香茶,脆生生地笑道:
“你先坐,等我去穿件大毡。”
“哎……”
魏无因急忙拦住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目光滴转,指着盒子口气神秘。
“猜猜,这是什么?”
一边说着,他亲手将盒子打开,乳白的锦帕上,躺着一颗指甲大小的橙红光珠,光晕缭绕,分外抢眼。
“这是……”
魏安歌好奇地抢过来。
她将珠子放在手掌中,一股暖热的温度,立即从指间袭来。
“这个叫做‘定温珠’,把它戴在身上,不管外头的风雪再大,都能温暖如春。”
“当真?”
“你试试~”
魏安歌走出房门,果真觉得周遭暖洋洋。
一缕雪花飘落到头上,立即融化了。
“怎么样,师哥没骗你吧?”
魏无因得意洋洋地走出来,望着她兴奋的脸色,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果然好。”
赞叹一声后,魏安歌摊开手掌,将珠子又塞回了魏无因的手中。
“怎么?你不喜欢?”
“不是……”
她笑了笑,浑身上下,晕着一层淡淡的紫红色光晕。
“师哥看,这如何?”
魏无因的眼神一亮,摇头赞叹道:
“可以啊!”
“啧啧啧……小安歌,你这功力恢复得不错,都能运用自如了。”
“还要多谢师哥的心经!比什么药都管用,简直神!”
“可是……”
魏安歌忽然看着他,语气十分踌躇。
“我会武功的事情,还望师哥保密。”
魏无因沉吟地点点头。
“树大招风,也是,不能太惹眼。”
说话间,她已经拿了一只红锦毡,外加一只大红猩猩斗篷,兴冲冲地从房里奔出来。
魏无因扬了扬珠子,神情有些失落。
“那这个,你不用?”
魏安歌咧嘴一笑。
她一边朝雪梅里跑去,一边回头道:“这样好的东西,师哥还是自己留着罢,回头要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好啊小丫头!我为着怕你受冻,你反取笑我。”
“看我不收拾你!”
他略略咬牙,也一脚踏入了雪里。
“略略略~”
魏安歌回头做了几个鬼脸,脚下跑得越发的快,带起一阵回雪的流风,花瓣摇落一地。
他发现,自己竟追不上了。
廊道下朱红的圆柱后,站着一个玄色的背影。
隔着稀疏的槛栏,一双熙和的眸子,逐渐变得清冷,他盯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手上的墨色瓷瓶碎成齑粉。
身后不远处,陌桑静静地抱剑立着。
许久后,她才无奈地摇摇头,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刚过垂花帘门,便看见几名丫头,匆匆忙忙地朝她跑来。
“大小姐,您快去吧,宫里来人了!”
“宫里?”
陌桑的神色一凌,加快了脚步。
刚到厅堂内,便看见一行细长白脸的人,个个身穿红紫暗纹蟒袍,头戴金冠,正专坐在太师椅上等候。
眼见她来,翠儿急忙上前介绍:
“几位公公安。”
“这便是我家小姐。”
话音刚落,数双目光,都齐齐地朝陌桑看过来,触及到她的容颜时,都流露出惊异的赞叹。
为首的人连忙站起身,拱手行礼道:
“不愧是南夙第一美人,陌小姐果然不凡!”
“公公客气。”
她略略欠身还礼。
清水芙蓉的面貌上,含着一股飒爽的英气,背脊挺得笔直。
因素来不喜欢繁琐规矩,陌桑便开门见山。
“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