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警察蹲下来，与他们平视：“我叫班怀。”
伸出手。
“刘初岚。”岚握住他粗糙的大手算是同意了，然后接着说，“你既然来就肯定是想问我妹妹父亲的事，我们保证知无不言。”
“妹妹的父亲，指的是她吗？叫……刘初芊？”班怀指着苏芊问。
岚点点头：“是的。我们其实是表兄妹或者堂兄妹。我们的母亲是一对亲姐妹，父亲是一对兄弟。我父亲叫苏永言，她父亲叫苏茂典。”
班怀：“你们是后来改的名字，跟你们得外祖母姓。”
岚颔首：“没错。我们想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但我妹妹希望找到她母亲，所以还是叫她原名。”
班怀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言归正传。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你们父亲在吸毒的？”
“他们只贩毒，不吸毒。”
班怀一愣：“为什么？”
“大概跟成本有关吧。我敢确定苏茂典绝对没吸，至于苏永言，我猜他应该是被迫的。”
“被迫？有证据吗？”
“没有。在我发现他枕头底下有一包白色粉末后没几天就被人杀死了。头部中弹，然后被人推下悬崖，如果你现在去找也许兴许动物们还能给你留下几块骨头。在我们那个地方，就算有人把村屠了外面的人也不会发现。”
班怀、宋宏远和随行的其他几位警察对视了一眼，发现事情没有那么之前预想的那么单纯。
岚继续说：“他们偶尔会带人回来谈生意。我甚至见过他们把一个吸毒的人扔进地窖。所以他们不会吸毒，但具体在哪贩卖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你妹妹的父母——苏茂典和……杜萍是怎么失踪的呢？”
说起这个，四个孩子的眼神都有所黯淡，岚幽幽地说：“他们兄弟俩脾气不好，尤其是喝酒的时候就容易拿我们和母亲撒气。那天我们看到苏茂典在打妹妹，我们就一起上去办了他。我们把他打晕就跑了。”
“至于杜萍，她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来。现在我们也无法联系到她。”
“你们知道她在哪里打工吗？”
他们纷纷摇摇头。芊说：“我上上一次问是在广州，上一次是在湖南。总是在变，电话也是。我快一年没见过她了。”
“你母亲赚的钱呢？”
“她直接打到父亲卡上。”
“那你呢？”
芊不说话了。海替她回答了：“芊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家里连鸡都饿死了，没人管她。”
班怀狠狠地拧起眉头，难以想象世间还有这样畜生不如的事。他忽然想起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对岚问道：“那你们的母亲去了哪里？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
岚晦暗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他询问似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妹妹，好像是得到了准许，才说：“她自杀了。在苏永言死的同一天上吊死的。”
随后，他看向几个震惊的大人，笑了笑：“没必要这么紧张，对她来说，死也是一件好事。”
班怀又问了几个问题就让四个孩子下去休息了。
尽管岚说，苏茂典有可能会回去打扫证据，他们决定去大允山内部看一下。他们有预感，他们这是找到了一个大湖，湖里有很多条大鱼。
他们目前只是摸索阶段，哪怕摸着条尾巴也算是收获。
警车缓缓驶离校园。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孩子在二楼窗台上眺望着。
海说：“哥，他们去了。”
他推开校服，露出胳膊上凹凸不平深浅不一的伤疤，默默道：
“嗯。希望一切顺利。”
……
大允山垭口公路。
位于吉瑞自然保护区与大允山之间，三县交界处，也是进入大允山内的必经之路。
作为全国十大盘山公路之一，此处并非浪得虚名。即便没有九曲十八弯，二十四弯也有了。
进入山内，一股泥土的气息瞬间将他们包围。刚下过雨，林间湿冷，雾气更是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前方已经无法行车，班怀带人弃车步行进山。他们作为缉毒警察多恶劣的地方都涉足过，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他们腰间带有配枪，火力充足。没有人会因为面对的是山民而放松警惕，事实上他们最怕的是遇上群村作案。
班怀抖了抖身上的露水，定了定神。
希望是他们多虑了。
近些年外出务工的人多，村里要么是老弱妇孺要么是穷懒怠惰之人。
“你们，来找谁？”
班怀打量着面前佝偻着腰的老人，便问道：“您是……”
“我是这的村长。苏和顺。”
“哦，您好！”班怀和部下随之亮出证件。
临行前刘初岚特地强调了千万不要暴露他们的位置，甚至给班怀他们变出了理由。这使得班怀一行人不得不更加谨慎的看待这个叫苏和顺的老村长。
他们不会因为刘初岚是个孩子而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相反，能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此警惕，这个村子一定有什么巨大的秘密。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有人报案说杜萍失踪了，我们来她家查查。请问，杜萍是住在这里吗？”
苏和顺连连点头：“哦哦，是茂典媳妇吧，他们家就住在村东头，我可以带你们去。”
“好，多谢了。”
这个村子，是精准扶贫人员都能愁秃头的地方。身处大山内部，道路不通，受教育程度低，村民两极分化，即勤劳的特别勤劳，懒得特别懒。
到处都是光秃秃一片，甚至庄稼都稀稀疏疏。那土墙，踹一脚估计就倒了，那屋顶上的漏洞就是用泥巴那么一糊，连门都是用几块木板拼成的。
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蜷缩在门口，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些什么。苏和顺用浓郁的方言怒喝一声，妇女恐惧的看了他一眼大叫一声走了。
看的班怀直皱眉。
苏和顺解释道：“这是硕子家的傻老婆，见着可得离远点，这疯子咬人的！”
展景天轻声在班怀耳边说道：“队长，我看刚才那个女的不像是个疯子……”
班怀打了个手势：“有事回去再说，这个地方不对。”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苏和顺回过头，笑眯眯地说：“还有什么事吗，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