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初夏的一天清晨,华夏国大西北边陲。
天色灰蒙,大地沉寂。
当天际线一缕鱼肚白露出,辽阔无垠的兵团农场上,一辆红色重型履带式拖拉机拖着沉重的爬犁慢悠悠的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开垦着,就见大地被划出一道道黑色沟痕,像空白的乐谱上的黑色线条,一段史诗般的交响曲似乎就要拉开。
天色渐亮,成片,成片新的农垦作业区呈现在眼前,不远处绿油油的麦田,郁郁葱葱,连绵不绝。
这是农垦216团的驻地,位于天山南麓,紧邻哈萨克斯边界地带,过了边界碑,往西是塔吉克斯坦,往东是巍巍昆仑。
离216团场最近的是喀什258团,团场驻地在阿尔泰山南麓戈壁冲击平原。
这些山脉上常年积雪皑皑,边界线就在山峰之巅,峰峦起伏,伸向天际。
重山环绕,山麓东南侧形成巨大盆地,边沿是冲击平原,延绵千里,中心地带就是著名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在这边陲之地,上下五千年的华夏历史簇拥着文明不断繁衍生息,感慨着丝路的悠远。
不朽的胡杨林,演奏者绿色旋律,恣意婆娑,干枯不失蓬勃,诉说着生命的希望。
浩瀚大漠,一望无际,昔日古城,残垣断壁,房舍麟次栉比,述说着百年的沧桑。
40余年前,一帮穿着绿色军装的青年男女保家戍边,成师,成建制的拉赴边陲,支援边疆,因此保留了兵团建制,按照师、团、营、连的军队组织形式划分驻地.
这些前辈,刚来的时候一穷二白,凭着顽强的革命意志,住地窝子,冒严寒,顶酷暑,在一片片荒芜的戈壁上,建起来民房和工程设施,在冲击平原上,开垦出大片,大片肥沃的农业灌溉区。
他们把家扎根到这里,保家卫国,戍边农垦,放下枪是建设者,拿起枪就是戍边战士。
许多年过去了,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用热血在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上灌溉出硕果蕾蕾,为华夏国勤奋耕耘,无私奉献。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
“轰隆隆……”
一阵金属咬合碰撞的声音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只见那辆红色履带式拖拉机不知道何时和另外一辆红色履带式拖拉机碰撞在了一起,后面那辆车的履带更是顺势直接爬到了前一辆的车身上,一阵金属摩擦,车框玻璃碎裂声“咔嚓,哗啦啦”。
此刻的情形,就好像两只巨大红色瓢虫打架,一副违和感的刺激画面。
过了片刻,好像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上方红色拖拉机履带停止运转,驾驶室里探出一张秀丽面孔,一名女青年一脸蒙圈地探出头看着面前发生的情况。
女青年睡眼朦胧,没有过度的紧张和惊恐,好像刚睡醒的样子,正费力的打开驾驶室门想下车查看一番。
她开的履带式拖拉机一侧的轮毂已经悬空了,角度陡峭,左前部履带外延已经撞进下方拖拉机驾驶室窗框少许,铁窗变形,玻璃碎裂,一地的碎玻璃渣。
突然,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喊声姗姗来迟“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只见一个男青年,脸色煞白,拼命从破损的车窗往外爬。
好像深怕再晚一步,上方悬空的履带继续辗压而下,将他碾压成碎肉。
一阵忙乱,男子狼狈不堪的从变形的驾驶室爬出,由于惊吓过度,六魂无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定眼看向已经站在面前的女青年,歇斯底里的吼道。
“红秀,你怎么开车的?跟你不对付,你也不能这么报复我吧,你想要人命啊”男子战战兢兢地喊道,此刻回过神来的他,面带畏惧之色,裤裆一片水渍,滴滴答答的流着淌着,已经吓尿了。
“张少伟,话可不要乱说,这可是我的作业区,你怎么把车停在这里?是不是又偷懒,把别人的劳动成果说成是自己的。”女青年没好气的质问。
“我可是加班了一天,你想混水摸鱼,停在别人的工作区,不干活,在这里睡大觉,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意思?”女青年反问道。
男青年一脸懵逼,心想我被撞了,她怎么比我还牛。试图爬起来,但是两腿发颤,使不上劲,索性一屁股又坐在地上。
“有没有搞错……,是你撞了我的车,红秀队长!我的车可一没动没动啊,你闭着眼睛开车的吗!”
“一动没动?……”女青年若有所思,针锋相对地回道:“是我撞了你又怎样,你不把车停在这里,我能碰到你吗,我看是你故意把车停在我的作业区让我撞的,看看,这是我的作业区,不是你的,黑灯瞎火的,撞了活该。”
这个叫红秀的女青年,二十五六岁年纪,是农垦216兵团场的职工,跟兵团场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很多年前跟随父辈扎根在这里,长大后就顺理成章的参加了工作,今天是她当班,上级下达突击任务,要求在中旬前必须开垦出几百亩新的农业耕作区,以便种植棉花和一种不知名作物。
时间紧,任务重,因为她是生产队长之一,突击任务就落在她的身上,本来她应该早下班了,但是跟她一组的一名女青年告病请假,她只好连轴转,家里的两个孩子都顾不上了,已经加了一天一夜的班。
她穿着绿色军装,袖管卷起,显得有些疲惫,但是仍然透着一股英姿,领口下别着领袖人物头像,上衣口袋漏出一个红色本本一角,里面装的是领袖语录。
此刻,红秀表面得理不饶人,貌似绰绰逼人的样子,其实心里却打着鼓,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刚才她确确实实困的受不了,一边开车一边打起来瞌睡。睡了多久不清楚,一睁眼就这幅辣眼的情形了。
虽然看样子对方的拖拉机损坏不是很严重,只是车窗铁框有点变形,但是毕竟是自己疲劳驾驶撞的。不管怎么说,今年的先进是评不上了。
但是谁叫对方把车停在这里的,女青年越想越气。
她愤愤的瞪着男青年,要不是眼前这家伙把车停在这里,也不会害她撞上来,这个平时就爱偷奸耍滑,喜欢打小报告的兔崽子,前两天还向大队部打她的小报告,真是叫人讨厌,没撞死他,算他命大。
男青年瞅了瞅女青年,显得有些畏惧,似乎也觉得理屈,没有再吭气。
红秀见此情形也不好发飙,毕竟她也有错,自己平复了下情绪,开始想办法怎么让两辆车分开。
过了一会,红秀绕着现场查看了两圈,确定没有大问题。身子一跃登上了自己的车,手握着驾驶室门扶手,蔑视的撇了男青年一眼说道。
“你能帮上忙吗?不能帮忙,一边凉快去,别挡道。”
男青年怒不可遏,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可不要一边凉快去吗?裤裆里凉飕飕的,走两步还真凉快!
“行行行,你是生产队长,不过现在车撞坏了,我可是原地没动,你去跟生产队交对吧?”男青年说着爬起身,八字一横外撇着裤腿滑稽的踱着小步,乖乖的往远处走,挪的远些。
他被红秀说中把柄,可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知道红秀是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那他就更害怕了,这样的狠人他惹不起。
因为张少伟可是知道这个女队长的厉害,女同志一般都不敢上夜班,而她却不怕,还经常帮别的女青年替班,晚上独自在野外工作。
有一次,不知道哪里来的狼群,荒郊野外,月黑风高,跟在她拖拉机周围,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久久不散,她愣是一边开车一边拿半自动步枪射杀狼群,哪里有绿光往哪里打,天亮一看,死了十几头饿狼,自那以后他们这片就再没见过狼群,估计狼见了这丫头也胆寒,再也不敢出没了。
回想到这里,张少伟后怕的不禁打了个寒战,不自觉的又退后几步。
红秀没有理会他,重新上了她的拖拉机车,发动,挂倒档,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向后倒车。
又一阵金属摩擦声过后,两辆拖拉机履带徐徐的分开,“咣当”一声,尘土风扬,地面震动,两辆红色拖拉机终于分开了。
红秀重新跳下车,观察片刻,长长的舒了口气,见自己的车除了轮毂有一些金属光泽的擦痕,其他一切正常,几乎看不出来什么。
转头对男青年说道“你开我的车回去,我开你的,走吧,这片地算你开垦的,到队里不要乱说话,不然对你不客气。”
“好,本来就该这样,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既然有人把事情担下来,他自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男青年开着拖拉机渐渐远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红秀看着眼前这辆拖拉机,动手用工具清理起来,她先用撬棍把变形的车门别开,把车窗矫正,再清理干净里面的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