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槐树,我和老马爬上一棵。
“吴大脑袋!”
“老吴,你个驴日的,在哪儿!”
……
等火光靠近时,我们才发现是一群村民。他们举着火把,应该在找什么人。
“君子,我想尿!”老马捂着裤裆对我说。
我知道他有恐高症:“先憋着,下了树再尿!”
“哎呦,不行了,再憋下去非得炸了!”他松开皮带,在我眼皮底下尿了起来。
我背过身子,闻到一股腥臭味:“你他妈最近是不是上火了,怎么那么臭!”
老马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最近女朋友出差,没处泄火嘛!”
“下雨了?”一个声音在树下响起,我低头一看,老马的尿一滴不漏地全洒在一个村民身上,浇灭了他手里的火把。
那倒霉蛋摸摸头发,放到鼻子一闻,熏得直翻白眼。抬头一看,瞅见我和老马两人站在树上冲他坏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妈啊,有鬼!”连滚带爬地往人群聚集的地方逃去。
一会儿工夫,一大堆人围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中年男人举起火把厉声喝道,“下来!”
老马回答:“我们是学校派来的支教老师!”
我和老马下了树,那中年男人又仔细审视了我俩,拍了那个倒霉蛋的脑袋一巴掌:“这就是你说的鬼,没出息!”他收回手闻了闻,在身上一抹:“怎么是湿的,你这货几天没洗头了!都有味了!“
我和老马快憋笑出内伤。
中年男人:“你们要往哪个村去?”
老马:“苗家村。”
人群中有人说道:“怎么又来一批?”
中年男人转身瞪着那人:“瞧瞧你说得什么话,人家是来帮助咱们的!”
我开口问道:“你们就是苗家村的村民?”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我是村长苗德喜。”他的手伸出一半,顿在半空几秒又缩了回去。
我看着他们手里的火把和手电,问:“张村长,你们这大半夜的是要干嘛?”
村长:“唉,村里的吴大脑袋不见了,大家出来找他。”
我心中一紧,该不会是那个没有下巴的鬼吧。
村长:“哦,对了,你们干嘛爬到树上?”
我打了个慌话:“树上高,我们想看看离咱们村子还有多远?”
“不远了,”村长一脚踢中那个“倒霉蛋”的屁股,“二狗,你带两位老师先回村子,告诉你婶子把后房收拾干净,今晚他俩就睡在俺家。”
“跟紧俺,这附近有狼!”
二狗一脸委屈地走在最前面,走路时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左脚时不时往外面打弯,估计原来得过小儿麻痹。
老马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和卫生纸:“二狗兄弟,你洗洗,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二狗将矿泉水和卫生纸塞进兜里,傻笑道:“回去给我妹妹。”
临走时,我手指一个方向,对村长说:“我刚才在那里看见一个人,戴着一顶草帽,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吴大脑袋?”
“驴日的,就是那货!”村长骂了一句,领着众人赶了过去。
又走了一里路,我终于看见了村子。
开门的是一个长得挺标致的中年妇女,二狗跟他说清我们的身份后,便将我请进家里。
西安的冬天特别冷,风吹到人的脸上干疼干疼的。尤其是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土炕。
她烧旺土炕,铺了两床厚被子,一个人忙前忙后,我和老马急得团团转,却帮不上忙。
“好久没来外人了,”她用手背擦掉额头的细汗,亲切地笑道,“饿不,俺给你们做饭?”
我和老马摇头道:“阿姨,我们已经吃过了,您别忙了,快睡吧。”
“真的不饿?家里有肉,一会儿的功夫。”
“真不饿,阿姨。”
“行,那你们睡吧。有事儿喊我,就在前院。”
我躺在炕上,一直睡不着,脑子胡思乱想的,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吃药。
炕烧得太热,老马在被窝翻来覆去,最后干脆崛起屁股趴着。
他开口问我:“刚才你真的看见那人没有下巴吗?”
我不耐烦道:“你能别提这事儿嘛,现在想想我都头皮发麻,要不你原路返回去瞅瞅,估计他还在原地蹲着等你。”
老马说:“你说咱俩最近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老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上次派出所的事儿才过去多久。”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认为最近发生的事儿太诡异了,根本没法用常理解释。
老马撑起脑袋,认真的看着我:“听说农村一般都有大神,要不明天我们打听打听,找人给咱俩作个法驱个邪。”
我说:“得了吧,你这次来是支教还是宣传迷信。”
“嘘!听……”我让老马安静,自己好像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老马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村长回来了。”
“你个负心汉,当初跟俺说了到城里去,结果二十年了,还在这个穷旮旯……”
老马笑道:“呵,老两口吵架而已。床头吵架床尾和,咱们别凑那份闲心,聊自己的。”
“你个骗子,俺这辈子都毁在你手上了,你赔俺!”
村长老婆声音越吵越大,最后又哭又闹,不断摔东西。
我和老马说劝劝吧,这声音这么大,总不能装作聋子听不见。
我俩拉亮灯,穿好衣服下了床。
刚打开门,看见村长夫人拿着一把菜刀就站在门口,嘴里挂着诡异的微笑。
我被吓得差点一拳打过去,和老马往屋里退了几步,咽了一口唾沫:“阿姨,您这是要干嘛?”
她平静地笑道:“哦,我想你们饿了,切点肉给你们烧盘菜。”
她举着菜刀就要进来。
老马连忙说:“阿姨,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们困了,要睡觉了。”
她失望地望着手里的菜刀,好像恢复了理智,将刀藏在背后,尴尬地笑出声:“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吓着你们了吧,快睡吧。”
待她走后,我们赶紧关好门,老马又搬来椅子顶住。
上了床,他裹紧被子,心有余悸地问我:“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精神病,大半夜自个儿吵架,还拿着菜刀站在咱们门口。”
我说:“你小声点,当心被她听见了。或许人家真的害怕我们饿了,表达下友好地关心。”这话说得我都不信。
“我看这地儿住不了,邪性,明早赶紧搬走。”老马一扭身,看着窗户,突然结巴道,“君……子……快,快看窗子。”
“你别一惊一乍的……”我一抬头,后背一股冷气抽到脑门,整个头皮都麻了。
村长老婆不知道在窗外站了多久,她的脸半遮半掩在阴影里,正面带微笑,俯视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