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相连成一线,远山眉黛还妩媚,山色晴岚景物佳,暖烘回雁起平沙。在这依山傍水的小小村落里,村民皆打渔为生,任外面天翻地覆,亦是如世外桃林般无忧的所在。天刚蒙蒙亮,东边雾气还未翻散,太阳还未将云染成烟霞色,仍是清凌凌地缀在地平线上,有汲水声叮叮响起,烛火幽微,有渔民已收拾停当,解缆划舟,摇摇地向江心驶去。
夕阳斜挂,江面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铺在血色里。渔舟唱晚,三三两两的渔民皆提着活蹦乱跳的鱼儿喜滋滋地回了家,喝着自家婆娘熬好的清汤,吹着这一天漫想到的牛逼。“唉,你知道么,我今天打了一尾鱼,看着小小的,还挺漂亮的。没想到劲儿还挺大,差点把我甩下船去,幸好狗儿跟我一条船,合力砸晕了才弄得船上来。”
“王老五,别吹了,说得跟钓了尾大鲨似的。”
“真的,谁吹了,是条锦鲤,血红色的锦鲤,当时就觉得稀罕,不然谁要了来。”
“真的?”
“谁还骗你不成?”
“哪儿呢,让大家伙儿开开眼界呗。”
“走,在家盆里呢。”
几人浩浩荡荡地朝王老五家走去。还没到门口,王老五就扯开嗓子喊“婆娘,把盆端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你也不嫌丢人,弄了尾半死不活的红鱼,还好意思给乡亲们看。”一个身穿靛蓝粗布衣服,挽着髻儿的妇人边嘟囔边端了个盆出来,放在了院子中间吃饭的石墩上。
“你懂啥,快点儿。”王老五边嚷嚷边将众人让到石墩前。
几个大汉围在那儿观看。只见:红灿灿一团金鳞片,滑溜溜一簇流畅尾。只是一动不动沉在水底,安详静谧。打鱼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尾鱼。众人都惊叹不已。
“不对呀”
“咋的了?”
“你们看眼儿是闭着的。”
“咦,可不是。”
几人转着圈又研究了半晌,然后有人急躁了:“不行,留不得,咱们放回海里吧。”几人纷纷嚷着同意。王老五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急慌慌挡在盆前:“弄上来可去了我半条老命,这说放就放了,你们倒说得轻松。”边说边转身将盆抱在怀里,众人见劝说不动,讨个没趣,纷纷散了。
“老头子,要不就听大家伙儿的,放回去?”王老五那婆娘听得他们议论,心里亦是发毛。
“怎么你也来,我还指着它发大财呢!别说了,等天一亮,我就去城里去。”说完,兀自去睡了。
那妇人没法,安顿好盆儿,将门闩插上,吹熄了灯,亦去睡了。
第二天天色大亮,王老五才在婆娘的催促下从美梦中醒来,慢吞吞地起了床,村民都已出海去了,他收拾了下,便抱了盆,雇了头小毛驴,径直往城里赶。还未走进那热闹闹的集市,一个声音叫住了他:“这位小哥,请留步。”王老五转过身,见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转上前去,“老人家有事儿吗?”
“我观小哥印堂发黑,想是必会有血光之灾。”
王老五一时慌了神,稳了稳,心下又不悦:这老头儿,一开口就说我有血光之灾,必是想贪骗我钱财,且看他如何说。定了定神,开口道:“老先生这话怎么说的,我一家本分,又不曾做伤天害理之事,又不惹事,怎么可能有血光之灾!”
“小哥此言差矣。虽则是忠厚之家,但一夕鬼迷心窍,酿成大祸,亦未可知。就拿昨日你钓了一尾血红锦鲤来说,可知是福是祸么?”
王老五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且又戳中心事,情急道:“老先生可否告知?”
“这鱼乃精怪所化。你已被怨气缠身,不除之必有血光之灾。”
“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倒是有,须你将此鱼给我,待我回去后斋戒念经七七四十九天,化去戾气,你身上怨气自除。”
王老五一听,面色变了一变,思量到:这老头儿果是想讹我这一条神鱼。不满道:“多谢先生好意,只是,我这鱼去了我半条命,怎能说舍就舍。”说完,就欲转身离去。
“且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罢了,我与你十两银子,卖与我也可。”
王老五眼珠转了两转:反正都是要卖钱,十两银子够几年的口食了,索性就卖与他。于是,钱货两讫,各自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