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于她而言都不过是梦境，再浮华不过的若梦。
一身湿润，李凉凉用手抵住额头，掩下阵阵疼痛，掩下所有情绪。
少有再做这般虚化的梦境了，她竟还能梦回先前，那般痛苦的记忆。不过也唯有梦见那段过往，她才能愈发坚定内心。
本以为该是尘封着的往事，再讽刺不过的往事，她都要一一掠过，深埋心底，总有一日要喷涌而出，冲着洛樾笙一吐为快。
她不会再傻到被人利用，不会再傻到第二回被骗。
所有她失去的，都要从洛樾笙那头拿回来，所有的一切，都要让洛樾笙血债血偿。
李凉凉坐直身，恢复了不少清明的双眸渐渐充满阴冷。与其被动等待，倒不如主动出击。夏绾先前对风九歌动手，而此番风氏遭遇如此大劫难，风九歌不知去向，夏绾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是一场尚未成型的恶战，夏绾如若要打，她尽管陪着便是了。
看谁能耗得过谁，且不说洛樾笙如今对夏绾可是冷淡被动了许多，便是照着洛樾笙的性子，见夏绾也定不会欢喜。夏绾失宠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她如今唯有等待，唯有慢慢集聚力量。
等来日顾北彦攻进楚洛王朝，那时的洛樾笙性命，便是彻底由自己把握。她不会心慈手软，不会放过任何人，也不会让那些曾欺凌过她的人好过。
李凉凉的目光，再次扫过冷清偌大的大殿。
这些冰冷的悬梁，冰冷的器物，都让她几乎窒息。
但凡有了一丝希望，她都不会再放弃，这个宫殿她要出去，洛樾笙这条命，也要落入自己手中！
李凉凉正在沉思时，婢女从外推门而入，屋内烛火熄灭，少有的阴冷森森。
婢女一抬头便见自家娘娘坐在上头，面色稍白，带有噩梦惊醒后的心有余悸。
如若不是发梦，李凉凉此番倒还真不是这般神情，只是一想起那鲜血淋漓的过往，她便心中生疼，疼得她无以复加。
引狼入室这四字，用在她身上倒是格外贴切。
平日李凉凉便冷清冷情，不同常人说话，便喜欢自个儿独处。除了她的习性所成，婢女还是少有的见过一个女子不思争宠，还会惹得君王动怒。
自家娘娘怕就是个中人才，外头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事，她竟还能稳如泰山，事不关己的模样。
“娘娘……”婢女欲言又止，她倒是真怕极了李凉凉如此模样。
外人都道清妃性子怪癖，不易相处，却凭借此赢得了陛下的宠幸，几乎要与皇后娘娘匹及。可她们压根不知道，自家娘娘根本就没想过要争宠，还险些几次将陛下气到掀桌。
前几日宫宴上皇后娘娘说皇女是妖女，会倾覆楚洛江山，可后头这矛头却又对准了她们吟雪台。这几日皇后宫中格外热闹，陛下也多次去了皇后娘娘宫中，可就是一次都踏步吟雪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清妃是受到了冷落。
李凉凉自出事后，身子大不如前，性子也愈发孤僻了，整日不是抱着一把弦琴呆坐着，就是坐在院中的梨树下，静静看着花开花谢。
能让吟雪台恢复过往那般生机与活力，除非陛下亲临，怕是不可能的了。只是如若李凉凉不主动，又会有何人能请得动洛樾笙。
这陛下皇威不可侵犯，李凉凉的性子又那般怪癖，这两人是一个比一个犟，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婢女只能干着急，却无法说什么。
“娘娘去榻上躺着罢，仔细着冻着了身子。”李凉凉本就体寒，大病一场后便是什么伤风脑热都无法承受的了。若是李凉凉再出个什么事，怕是洛樾笙直接掀了吟雪台都有可能。
她们这些婢女都是被迁怒的份儿，无奈主子太过淡然，陛下都表示得那般清楚了，她竟然纹丝不动，像是与己无关似的。
李凉凉不以为然，淡漠地扫了眼空荡的大殿。
冷清得像是无人居住一般，吟雪台本就地处后宫偏僻之地，没有洛樾笙踏步便愈发冷清了。只是她现下却丝毫不想见洛樾笙。
那个让她爱之深恨之切的男人。
“奴婢帮你拿着弦琴罢，娘娘早些上榻。”婢女说着，上前一步，想要接过李凉凉手中的弦琴。
女子下意识地往后靠，拒绝的意思格外明显。
李凉凉素来对下人不亲近，别说是让她们碰触，便是寻常的说话她都是带了几分防备之意的。似乎是从未对旁人放下过心防，除了洛樾笙，还无人能够接近她三尺之内。
婢女见李凉凉这举动，张了张口，没说出一句话来。
在她看来，李凉凉这样已然不是抗拒，外人说的清妃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所言并非谣传，而是真的。李凉凉双眸中尽是防备，还莫名带了几分敌意。
看得出来，李凉凉格外不喜旁人的靠近以及……碰触。
到底是如何的过往，才造就了这般的李凉凉，寻常女子是断然不会养成这般习性的。李凉凉出自尚书府，可到底从未出过府邸，常人除了知道李尚书有个女儿外，其余的什么都不知晓。
李凉凉的性情如何，她过往同哪些人打过交道，还有她为何对争宠一事看得格外淡漠，这些都是她们存了疑惑了。
即便是疑惑，她们到底不敢问出口。
“你下去罢，有事我会吩咐的。”李凉凉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太对，她不该对下人这般冷然。
寻常主子做到她这份儿上的，也是少有的罢。
只是刚梦魇醒，李凉凉此刻却是任何人都不想见，她只想将自己尽可能蜷缩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她不愿将自己所有的伤疤都挖出来给人看，是因为知道不会有任何人对自己抱以同情的姿态。
她还那般强大到无坚不摧，终究，心中的伤从未愈合过，也从不想愈合。
思及此，李凉凉眸光扑朔几分，变幻得格外快。
只要想起洛樾笙，她心中的仇恨便是加重，从未有过衰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