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春末】
还有几天就要出发了,林琦想着得回家一趟,再把沈晴和张辰约出来喝一顿,毕竟得有一年不能见面了。
林妈妈做了一大桌子林琦爱吃的菜,叮嘱她去高原的注意事项,全是林爸爸在网上搜的,还抄了下来,交待她一定要照顾好身体。
想着爸妈在电脑上边搜边抄录的情景,林琦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感动的。
张辰听说她要去西藏,本来还在外地谈生意,硬是挪了半天的时间,直接买机票飞回旧城了。
林琦是看起来开朗活泼,但其实比较凉薄的人,从来不会费心思去维持某一段关系,交心的朋友自然也是寥寥无几。
可是还是会有那么几个人,再忙也会放下手里的事情,愿意一大早赶飞机赶高铁,拎着箱子翻山越岭,就为跑来跟她见一面,吃个饭,然后聊会天,她觉得这样就够了。
“琦琦,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去西藏啊,你以为是去旅游呢,那可是整整一年啊”看见她张辰就开始叨叨。
“对啊,琦琦你一个女孩子,跑去支教真是太让人不放心了”沈晴也是满脸担忧。
“哎呀,我又不是瓷娃娃,你两别担心了,那我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家里就得靠你两照顾了”林琦开玩笑
但是好像自己的玩笑开得有些过了,她看见张辰一下就变了脸色“他妈的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我说什么都劝不住,你还跟我说这种话,你信不信就算你上飞机了老子也给你绑下来”吼着眼圈都红了。
沈晴明显也是被突然发怒的张辰吓到了,半天没说话。
张辰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印象中林琦只见过一次他这样,因为什么事情倒是想不起来了。
就开了个玩笑,反应这么大,林琦也没细想张辰的话,心里嘀咕着真是长大了都开不了玩笑了,但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就开始哄他
“辰辰,我开个玩笑嘛,你就故意吓我”声音还有点委屈
张辰也意识到自己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平静了一下
“既然你决定了要去,那就一定给我好好地回来,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再忙也飞来西藏接你”
“嗯!那肯定的,我到了就给你们报平安啊,我回来的时候你两都得来接我!”林琦觉得有这样的朋友真好,自己不管在哪里,除了家人,还是有别人惦念着的。
几人吃完饭又是到小酒馆去约了一场酒,林琦酒量虽然不好,但却十分馋酒。
“辰辰,你说我们这都认识多少年了啊?我记得你以前也是想要环游世界的啊,你还说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给我寄明信片的”林琦喝多了就像打开话匣子,一直说个不停。
张辰酒量特别好,每次林琦喝得晕乎乎的时候,他还十分清醒,也就清晰地听见了林琦问他的话。
表情有一瞬间的暗淡,很快又如常,他坐正了身体,看着林琦很认真地说道
“琦琦你记错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才不想环游世界呢,就想跟你们没事约约酒,打打游戏啊”
“啊……不是你说的,那是谁,我怎么记得我还收到过明信片呢,那明信片上的风景特别好看呢”林琦感觉自己酒喝多了,大脑里的记忆都一片混乱
“巧了,我也有收到明信片,琦琦,你说是谁寄的啊……”张辰一直盯着林琦,眼里像是有一汪潭水,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琦琦喝醉了,你也醉了吗,你想问个什么出来啊”沈晴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张辰的话
他仿佛被抽走了力气一样,又将身体斜靠在椅背上,嘴里喃喃道“老周要是知道琦琦不记得他了,肯定难过死了吧”声音很小,但是沈晴还是听见了
“要是记得,就该是琦琦难过死了,刚出事那会她什么样子,你没见过吗”沈晴想,张辰才是最纠结最难受的吧,他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清楚。
“十二年。”张辰很认真地说道
“啊?”沈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张辰在回答林琦之前的问题,他们认识了多少年。
从荒唐无知的年少时代,走到如今,海海人生,看着彼此变成厉害的大人。
那些没有繁花红毯的少年时代里,全是一片没有天光的疯狂梦境,
十二年中最好的十年,青春里最好的时光,都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却终究还是没能走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2018·初夏】
林琦跟随市里支教的队伍踏上了去西藏的飞机,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变幻的云朵,有幸在空中近距离目睹了一场绚烂的日出。
原本是层层叠叠的云在视线中,忽然有光透过云层折射出耀眼的色彩,然后太阳一点点地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最后一跃变成一团让人无法直视的光球。
林琦突然就觉得,这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啊,充满着未知,充满着去征服新事物的满怀期待的心情。
她感觉从前自己好像就是这样的,对什么都充满兴趣,热爱所有未知的前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来西藏支教是对的,林琦当下就肯定了自己的决定,虽然心中还有些忐忑和惴惴不安,但是远远压不住内心隐隐约约的喜悦与激动。
飞机降落在阿里昆莎机场,是一个特别小的机场,感觉甚至有些简陋,听旁边的同事说,现在机场的条件已经好了很多,前几年行程单都是手写的。
林琦好奇地从机舱的窗户向外张望,群山连绵,四五月的天气,在南川已经可以穿短袖了,这里还覆盖着皑皑的白雪。
昆莎机场位于阿里地区狮泉河镇的西南,被誉为“世界屋脊的屋脊”,海拔有四千多米。
果不其然一下飞机林琦就感觉头有些眩晕,太阳穴很胀,胸口也不是很舒服,但还好在飞机上换了厚衣服,不至于被冻到瑟瑟发抖。
领队的负责人给每个老师都发了小型的氧气瓶,林琦赶紧打开吸了几口,感觉头晕得没有之前厉害了。
从机场到阿里市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坐在大巴车里,领队叮嘱大家刚进藏前三天最好不要洗澡洗头,不然感冒了在这边会很严重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走路要慢慢走,说话也要慢慢说,千万不要有剧烈运动,最好前几天不要喝酒,得先让身体适应高原的环境。
林琦一一记下,对于三天不能洗澡洗头她很是难受,但是为了生命安全,还是得忍一忍。之前也听说过,在这边,感冒完全是收命的一种病。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觉得一定要把身体照顾好。高原反应之一便是困,林琦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听着车里放着藏族的民族音乐,呢呢喃喃的,像是催眠曲。
司机是个藏族汉子,脸庞黝黑还带着些高原红,开了一段路后停下了车,用不是特别标准的普通话告诉大家,前面在修路,要等半个小时才放行,所以先在路边休息一下,让老师们不要走远了。
林琦觉得胸口有些闷,想下车透透气。刚出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又吹了进去,从包里找出一条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再次往车外走去。
这里的风一点也不温柔,吹到脸上仿佛刀割一般,刺骨的寒冷。
周围的山的被雪覆盖着,公路上也有厚厚的积雪,但是被路政的工人将雪铲到了路边,放眼望去,绵延的公路两边都是堆起来的积雪,入目一片铺天盖地的白色。
这里的群山植被覆盖率特别低,看起来光秃秃的,平添几分萧索。海拔高的缘故,云朵看起来触手可及,一大片一大片的,天空蓝得透彻,像是打翻了蓝色的颜料,不见一点杂质。
看着悬挂在半山间的云,刺眼的阳光在山体上投射出大片的阴影,大地辽阔,雪山绵延。
站在这里时间仿佛走得特别慢,面对千里茫茫的雪山,感觉到人是多么的渺小,心灵却仿佛变得宽广起来。让人心中有种莫名的虔诚与敬畏。
虽然远离了故乡,却仿佛是到了雪域天堂。林琦看着眼前的景色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有一种奇妙的不真实感,这里就是西藏啊,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十八岁的林琦最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