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
薛止语才刚刚从外面回到府里，换过一身常服，现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流沄给她重新束发，旁边外加着一个正两眼放光学习的流洸。
大抵是之前的二十几年人生全都被药草给堆满了，流洸如今在到了薛止语身边伺候后，倒真是找到了又不少的乐趣。
虽还不至于说是能够让她改变了生活的重心，但整个人到底是多了几分的香火气。与之相对的，也就是更加吵闹了起来。
屋中一共就四个人在，薛止语问得当然不会是自己的两个丫鬟，而是另一个也已经被清洗干净了的瘦弱丫头。
虽然是个看起来甚至都还比不得薛止语强健的丫头，但薛止语却是明白，哪怕她再加上了流沄、流洸，三个人捆在一起，怕是还抵不上人家一根手指的力气。
透过铜镜，薛止语同样也是在打量着这个自己曾经的丫鬟，暖玉。
虽然只是提早了几年的时间相见，但若不是有着沈子谟那边的确切保证，再加上那无出二致，不过稍显稚嫩了些的五官，薛止语真当是无论如何的也不敢相信，此间这瘦瘦小小，哪怕神色间并无怯懦之色，却是目光躲闪，连偶尔看她的时候都只敢偷偷的，还看一眼便红了脸，越看越是红得厉害的小丫头，会是当初那个面面俱到的暖玉。
真是……薛止语看着看着，就是忍不住得笑了出来。
怪不得当初她找沈子谟讨要暖玉回来伺候的时候，他会是那样一副的犹豫不决的样子了。这就是换到自己身上，对于这样一个人，她也是会觉得给不出手啊。
薛止语这一笑，只见那丫鬟更是红透了脸，现在别说是脸了，就连那两只耳朵，都跟着一起红了起来，活似被人给煮了似的。
同样的，也因着薛止语这一笑，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是一齐抬起了头，从镜中看出了她的目光所在。
不过就只是一个她家郡主好心带回来的小姑娘，比起手下的柔顺青丝，流沄对那边还真是没有多少的好奇心，仍旧是一心一意梳理着薛止语的头发。
可流洸就不一样了，马上便也是回过了头去。
然后一见到那丫头的样子，流洸便是乐了。
她这一笑，薛止语更是笑了，但这两次的笑容却不一样。
薛止语是想到了流洸那胆小的性子，现在也就是她不知道罢了，若是被她知道了暖玉其实是沈子谟手下调教出来的暗卫，身手方面更称得上是佼佼者，莫说是让她去取笑人家了，怕是早都要怂成一团了才对。
“郡主的魅力可真大，您瞧，这小丫头不过是看了您两眼，那脸可都红成了什么样子？”
嘴上啧啧有声，流洸背着自己的双手，便是晃悠去了暖玉的身侧，探头探脑。
“要不是方才吉儿她们有给这个小丫头换过衣服，知道是个实打实的姑娘家，奴婢还真是怕您带回了个什么男扮女装的小白脸呢。”
薛止语似笑非笑的多打量了流洸两眼，实在期待等她知晓暖玉真实身份的那一天。
不过，被她这样一说，暖玉的面色可是更加红透了起来，但说话却是掷地有声，半点没有她面色的扭捏。
“这位姐姐还请慎言，郡主是天大的好人，姐姐既是郡主身边的丫鬟，说话还该是注意点的好。”
莫名被人甩了张冷脸，要不是那张脸上红晕未消，流洸简直都要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知是有嘟囔了一句什么，流洸便赶忙又跑回了流沄的身边躲着，就这还被流沄给嘲笑了。
但没办法啊，本能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除了在事关黄岐之术的时候，流洸向来是十分的能屈能伸，甚至是有些荤素不忌，更不会为了脸面便死硬到底。不然的话，她总也不会是只为了几本医书，就跑来给薛止语做婢女了。
大元的医女身份低微是不假，但若是能够修习到了一定地步，生死面前，又有多少人还会迂腐得再去计较什么性别的问题。
“你倒是护着我。”薛止语开口道。
一听薛止语的声音，暖玉才刚刚起来的气势，瞬间消弭于无形。
“没……没有……不，不是没有，是……”
看着那吞吞吐吐，都说不出一句整话来的小丫头，流洸吃惊得瞪大了双眼，简直就差是要跑出去给自己洗洗眼睛了。
便是差别对待，但有必要差得这么大吗？
她是知道她没有小郡主长得好看，刚刚人也是小郡主下令救回来的，但……但那又不是小郡主亲自动的手，便是救命之恩什么的，真的有这么大的效果？
心塞得想要找流沄寻求下认同感，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流沄便先是问道：“学会了吗？”
学、还学什么学啊，她刚刚三魂都快是要吓跑了七魄，也不知道区区一个小丫头，那看人的眼光怎么就会是那么的森冷，要是她身上有毛的话，怕都是会全部炸起来了。
“走近着点，给本郡主瞧瞧。”
流洸闻言一个激灵，正是想要开口阻拦一下，但余光见那丫头浑身都快是要冒烟了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不说伯府里面的护卫，她可是知道小郡主身边还有暗地里跟了人的，既然那人都没有做些什么，就该是没有危险的吧？
“听吉儿说，你想要跟在本郡主的身边伺候？”
废话，薛止语花了大力气得配合沈子谟手下的人演了这场戏，可不就是为了能够把暖玉名正言顺的要回身边，现今再是问问，也不过就是为了走个过场而已。
当然了，要不是为了逗弄逗弄流洸，薛止语完全可以让人把门一关，然后在屋子里面打开天窗说亮话。
但，这样也是挺有趣的不是吗？
“……郡主救了奴婢，奴婢无以为报，只求能够跟在郡主的身边，做牛做马的回报一二。”
“你这丫头说话倒也有趣。不过，本郡主这里可是没有什么牛马的工作可给你做。”
薛止语笑着摇摇头，面对着这样的暖玉，薛止语还真是没有办法把她与过去的那个身影重合到一起了。
“听你说话，倒也像是读过些书的。这样吧，正好本郡主嫌自己身边是三个大丫鬟，不像样子，你就过来给我凑个双吧。”
暖玉直接应承了下来，毕竟早在她过来之前便知道会是这样，除了高兴以外，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流沄对此倒是多看了她两眼，方才还不上心呢，可现如今郡主竟是一下子把她提到了身边伺候，莫不又是个要来争宠的？
流洸左右看了看，伸手拢了拢衣襟，又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就是有点怕啊。
几人心思各异，但就是没人来反驳一下。
再是这件事情不合规矩，但就现今在屋里的几个人而言，规矩又哪有薛止语的心意重要。
即便传了出去会有人反对，最多也不过就是李氏把薛止语叫去唠叨两句，难道还能让薛止语改了主意不成吗？
天子虽说是要顾忌民意，但在这洛湘院里面，薛止语就绝对是一言堂的情况了。
无所畏惧。
“对了，你方才还没有说过，你叫什么名字？”薛止语又是想起了开头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奴婢没有名字……”
暖玉小声的回答着，但一双眼睛这时候也不躲闪了，反而是亮晶晶的盯着薛止语，就差是直接开口让薛止语给她起个名字了。
当初倒是沈子谟先给她赐名为了暖玉，然后才送过来的，就那暗戳戳的心思，薛止语还是这辈子才明白过来。明白之后就是一阵无语，那细腻的小心思啊，反正她是比不上的。
“既是如此的话，那你就叫做……”正准备脱口而出“暖玉”二字，薛止语临到嘴边又改了口：“潆洄（ｙｉｎｇ ｈｕｉ），喻为水流回旋之貌。”
“潆洄多谢郡主赐名。”
薛止语美滋滋的，越想越觉得这名字取得好，水流回旋，失而复得，不仅仅是潆洄，更是沈子谟与她之间的一切。
重生，亦是新生。
“起来吧。”
薛止语心情好，便也有兴趣多说两句。
“当初道人测算，说我五行缺水，所以你看，不管是我现今所住的院子，还是贴身伺候的丫鬟，名字之中都多带水意。”
流洸插话道：“郡主，飞絮的名字里面可不带水，您看是不是该给她改个名字？我看‘汽溆’二字就很不错嘛，一个字长得像，一个音读着像，您看好不好？”
薛止语没搭理她这话，转而对流沄问道：“说起来，我回来都已经这些日子了，怎么还没有看到飞絮前来伺候？怎么，难道说是这么长的时间，她那病还没养好？”
这要是再病着的话，薛止语都懒得想怎么收拾了她，直接病故就算了。反正她都已经是答应了沈子谟要出手，不过也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真是给她脸了，还敢跟自家主子耍小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