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些了。”
对于朗哥儿口中的那一干保证，薛止语完全是不置可否的态度。说得再是天花乱坠，最后如何不也是要亲眼看下去的嘛。
反正再如何，都改变不了她是他小姑姑的身份，总是有立场说教他的。
“上次我问你有关杨絮的事情，你只道让我派人留心，具体的还需要再去查证一番。那现今你出去了一趟，可是已经查清楚了？”
薛舒朗才是回到了京中，正是需要重新融入的时候，自然不会仅为了去趟从来无甚接触的外曾祖父家，便消失这么长时间。
“这个……咳咳。”
朗哥儿有些尴尬的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可事情既然是都已经发生了，那又不是他不开口，这事儿就能够不存在的。
“说来，这件事情，确也是侄儿的疏忽。”
既开了头，后面的话，倒也是好说了。
“不知小姑姑可还记得，早两年前在广州的时候，因为小姑姑当时不明原因的昏迷不醒，王爷他急着要带小姑姑回京，便是让侄儿一道协助着处理了那次案件的后续？”
都已经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冷不丁的再听朗哥儿提起，薛止语还真是愣了一下，这才渐渐回想起来当初是有发生了什么。
“这一位杨姑娘，虽不是当初那起案子中被培养出来的细作，却与那白庭飞有些干系。不过是因为她在沐夫人的手札中并没有过记录，这才致使我们把她忽略了。侄儿这次离京，阴差阳错之下，倒是发现了点线索，顺藤摸瓜又是去了趟杨姑娘的老家，查出了这些。”
薛止语觉得那她还真是看走了眼，她可是未觉得杨絮还能有这等能耐。
不过朗哥儿接下来的话，倒是证明她又想多了。
“小姑姑也知那白庭飞在外面是副什么做派，简单来说，咳，倒也是出落魄书生、好心小姐的戏折。”虽然他俩人，一个不是书生，另一个也不是小姐吧。
薛止语差点以为她听错了。
“你的意思是说，杨絮她是白庭飞的心上人？”
这俩人，扯得上关系吗？
再是她对于白庭飞此人已经记不得什么了，但也有印象那是个不拘皮相，还是风采都尚且能够唬人的，但杨絮……
当然了，若是从人品或人性上而言，想来一直生活淳朴的杨絮，合该胜了白庭飞不止一筹。
可薛止语又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标准，在她眼中根本不成立。
朗哥儿亦是摆手道：“真要是这样的话，那白庭飞也就算不得什么采花贼，早该金盆洗手了才是。”
“就是一个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的情节？”
薛止语对此兴致缺缺，连听个故事的欲望都没有。莫说是白庭飞已经伏法，就算还没有，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便是真有关系，那对方既然是一个采花贼，其在犯案期间到底是有采了多少花，难道她还一朵朵都得调查过去不成？
“那她又是怎么会跟着你们来了京城？难道说，当初白庭飞还会对一个村姑表明真实身份？”
对方要真是个傻成这样的贼，然后沈子谟手底下的人，还一直等用了那么长时间才将人抓住，薛止语都得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在故意放水了。
“不，一开始，这件事情确实只是个巧合。”
说起这件事情来，朗哥儿自己也是头痛。
“因着白庭飞的缘故，那杨姑娘不愿履行早先她养父定下的亲事是真，但她被恶霸逼迫也是真，甚至她会被我们路过救下，也仅仅是恰好赶上了。”
毕竟那杨絮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说起来真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而已，即便因为几分姿色的缘故而和白庭飞有了牵扯，但要她从此就能够呼风唤雨，甚至可以未卜先知得算计朝廷命官，这怎么看都不现实。
或许换到话本子里，还有些可能。
朗哥儿继续道：“至于之后娘亲心生同情，想要带她一起来京城生活，其实在我看来，这位杨姑娘也并不是那么愿意的。”
毕竟那白庭飞虽是秦川的私生子不假，但稍一接触，便能知他是个地道的南方人。杨絮会因此而不想到京城里来，薛止语是半点都不感到不意外的。
都已经能为了一个男人而不顾养父生前遗愿，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只是，她前面才拒绝了自己的正经婆家，后脚又还有恶霸在虎视眈眈，在当时的情况下，她明显已是在当地生活不下去了，所以才会答应了娘亲的意思。”
朗哥儿还有心在薛止语面前替自家娘亲遮掩两句，忙补救得又把小七给拉了出来充作理由。
但要薛止语说，对于汤氏，她只要维持个面子情也就罢了。真要是交好的话，反正她是不会委屈了自己，对方也不像是会向她服软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朗哥儿已经可以算是府里几个哥儿中难得细致的一个了，但他到底也是还了解不到女子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略说了几句，都看不出薛止语是个什么想法，他自己便先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总觉得这样婆婆妈妈的，也很是难看。
清了清嗓子，薛舒朗继续说回到杨絮身上。
“其实我一开始，倒也没怎么注意过她，只当是个来伺候小七的丫鬟。还是在临近京城的时候，发现她的态度陡然热络了起来，这才多留意了两分。”
薛舒朗这所谓的多留意，也不过当对方是被繁华迷了眼，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说真的，要不是这人最后被放在了薛止语院中，他都不会再费力调查什么。
不调查不行啊，他家的姑奶奶要是因为他们带回来的人而出了什么意外，就算只是磕破点皮，薛舒朗都毫不怀疑那个不讲道理的人会折腾下他的整张皮来。
却没成想，这一调查，倒是真查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果然，小姑姑就是家中的福星啊。
“现今想来，那杨姑娘怕是有在回京途中看到了对白庭飞的通缉令，这才会一下子转变了态度。就这几日的观察而言，她好似也没有移情别恋的现象，反倒是更像一门心思再找机会救下白庭飞。”
薛止语眨眨眼，怎么救？
那人都已经在她手底下，死得不能再死了，尸体都是她亲眼看着被处理掉的。真要救的话，大概也就只能下了借尸还魂这一个办法了吧。
不过这些都是私下里的事情，想来就算是薛舒朗，也还不知道着白庭飞已死。
有些时候，让一个盛名在外的通缉犯“活着”，总是能够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那她还真是痴情了。”薛止语语气干巴巴的赞叹道。
说真的，她完全理解不了这种情感，更是无法认同，最多是按照大众的态度，给了她一个评价而已。
若是换到她自己身上，出事的人是沈子谟……
好了，不用再想了，都已经昏头得种下了相思蛊，再说别的还有什么意义！
“痴情倒是痴情……”
薛舒朗有些头皮发麻，说到底，他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戏。
“而且，她的运气，好像也是不错？”
一边说着，一边偷瞧着薛止语的脸色，朗哥儿在心中不下第一百次的抱怨起了那位的心黑手狠。
明明是那位先发现的事情，凭什么要让他来告诉小姑姑，这要是再被小姑姑迁怒到他的身上，那他可是冤不冤枉啊。
就知道那位不敢自己告诉小姑姑，非要拉他来做这个替死鬼，他可真是可怜透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今日他也不会与那位一块儿过来。
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得到的消息，竟知道他今日与小姑姑有约，难道说，那位还派人监视了小姑姑不成？
咦？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薛止语感觉朗哥儿这语气不对，难不成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想说什么便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咳……”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是一点都不想说。
“小姑姑，你院里的人，好像不怎么干净。”
薛止语皱眉道：“什么意思？”
嗓子里像是越发紧了一样，薛舒朗艰难的开口。
“就是……就是有人看到，那位杨姑娘昨日在出了伯府以后，与旁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因为当时未留心，也就没有再进一步跟进下去，只隐约觉得对方像是葛家的下人。”
“葛家？葛莲儿？”
薛止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侄儿不知，这个消息也还不确切。”他也是真怕薛止语会一时冲动得做出些什么，急忙保证道：“小姑姑莫急，还请给侄儿十天，不，七天，三天就好。三天，三天的时间，侄儿定把这事儿调查清楚，给小姑姑一个满意的答复。”
薛止语看了看他，缓慢的摇了摇头。
“这事儿你不必再插手，既然是发生在我的院子里，我自然会查个清楚。”
就算真需要别人帮忙，单凭此事或许是与葛莲儿有关这一点，薛止语就更愿意交给沈子谟去做。毕竟再没有会比他，更加了解她对葛莲儿的态度了。
当然了，不可否认的是，沈子谟也同样是看葛莲儿不顺眼的人。
想着，薛止语不无讽刺的笑了起来。
“真是的，难道说这名字里面带了‘絮’字的丫鬟，就定是个不安分的吗？飞絮如此，现今新来的一个如絮，却还是一样的。”
最主要的是，在上辈子的时候，飞絮便是被葛莲儿给收买了，如今这个，却也十有八九和葛莲儿牵扯到了一起，饶是薛止语，都不由得说是一声命中注定了。
或许，正是因为当初她太早收拾了飞絮，让葛莲儿在她身边没有了可以收买的人，所以上天才会又给她送来了这样一个如絮吗？
这边薛止语在心中感叹命运，那厢朗哥儿却是心中一紧。
虽然说来说去，当初的飞絮也不过是一个奴婢，就连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他都并不十分清楚。
可对于这等会从小一起陪着主子长大的贴身丫鬟，本也不是每个人身边都会安排的，但每一个在府里的地位本就是不一般的。不管她们犯了什么事情，做主子的，总归是面上无光。
朗哥儿直到这时，才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那一位对他的恶意，欲哭无泪，状告无门，他好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