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了见面礼,永安亲王一听说粽子还没有做好,便囔囔开了说要出去吃,还说什么既然是要微服私访,就该好好体会一番民间的乐趣才是。
皇上也是真拗不过这个弟弟了,简直是越老越混不吝了起来,便点头允了他。
倒让薛止语没想到的是,皇上不仅准备带着沈子谟一起,还点了她与郎玖惜伴驾。
沈子谟这会儿身上还穿着朝服,而薛止语二人的穿戴也皆是不菲,自然都不符合永安亲王的要求,便各自退下换衣。
“表哥,父皇今日怎么会突然出宫了?母后她知道吗?”趁着换衣服的时间,薛止语忙拉了沈子谟问道。
沈子谟摇摇头。
“今日下朝后,我原本是在御书房与父皇正说着有关修缮河堤的事情,九皇叔突然前来求见。”
说到这,沈子谟又先插了一句题外话:“你也知道九皇叔那人的性子,便是在御书房里也不会知道要收敛一些。被他这样一搅和,最后事情自然没能说完。”
“而见到我也在场之后,九皇叔便直拉着我,说他先前回来得不巧,日子没有挑好,偏偏是错过了端午那天。害得他没能尝到咱府今年献上去的粽子,他都已经遗憾好几天了。这不,九皇叔就说想要跟我一块出宫,然后来咱府上吃粽子,倒是父皇自己听了这话,觉得有趣,便是跟着一起来了。完全只是刚好凑巧而已。”
薛止语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不对的。再加上皇上他们还在外面等着,自然没有他们这做小辈儿磨蹭的道理,便赶快出去了。
几个人一碰头,由永安亲王拍板,皇上表示没有异意,便定了接下来的行程,乃是京中一处生意最为红火的酒楼。
不过,红火的另一个意思,也代表着人多嘈杂。
像薛止语与郎玖惜二人,便是她们因为身为郡主,比起一般的深闺女子日常间在行动上能多些自由,但每每出府的时候,多也只是去些特定的地方。就算是吃饭饮茶,即便不去谁家私人的别院,也多是清幽雅致,背靠着哪府势力的所在。
哪能够像是如今,倒还真体味了把市井的乐趣。
连几年前薛止语他二人南下的时候,沈子谟可都未曾带她来过这般鱼龙混杂的地方。
薛止语她二人带着幂篱,跟着皇上他们从后面的楼梯上去雅间。再是想要体味一把民间野趣,永安亲王倒也还不至于真能够豁出面皮,做出让一国之君直接在下面大堂与人拼桌的事情来,自然是早有叫人前来打点好了。
“康怡还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方,今日能够过来,真是沾了姑父与九叔的光,康怡以茶带酒,为您二位满上。”
“你这丫头,只斟杯茶就想把九叔打发了?没这么好的事儿吧。”
皇上也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跟着永安亲王一起凑趣道:“就是,康怡你这可是以次充好,有想要蒙混过关之嫌啊。再说了,你叫小九便叫‘九叔’,怎么叫我就又叫上‘姑父’了。出门前不是说了,你就跟十六一起,叫‘爹’才对。”
因着屋里没有留人伺候,薛止语便与郎玖惜一起充作了小丫鬟。薛止语本来就已经算是小辈儿了,郎玖惜更惨,完全是小辈儿的小辈儿。
这会儿,便是皇上他们满口嫌弃的,薛止语还是端着两杯茶,分别放在了他二人身前,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正所谓礼轻情意重,虽然两杯香茗值不得什么钱,但这里面可是装有康怡满满一腔的孺慕之情,不知有多诚恳。”
永安亲王刚端起茶杯,还没等入口,一听这话可就是乐了。
“哥,我说,你听明白了没?按这小丫头的意思,合着还是我们赚了?”
皇上那是帮理不帮亲,直言道:“我赚没赚的不知道,但你不是本身还欠着康怡东西。就这,人康怡还能帮你斟茶,小九啊,你今日可真是赚大发了,哈哈。”
“就是。”薛止语单手拿着托盘,叉腰道:“九叔您今日可真是赚大发了呢。”
皇上少有能体会到与儿女如此亲近的时刻,心情自然是好的不得了,指着薛止语笑骂道:“怪不得夫人原就总说你是个皮猴,好了,好了,可莫要再欺负你九叔了。刚刚你九叔那问题,算你答了,那我的呢?你这一口一个姑父的,难道是十六惹你生气了?”
“姑父您不能这样啊。”
手还插在腰上没有放下去的薛止语,站在那里就跟个双把的茶壶似的,这会儿又把壶嘴对准了皇上。
“您不让康怡欺负您弟弟,您可也不能就欺负康怡的夫君啊。表哥是最好的,您不能说他。”
“瞧瞧,瞧瞧,这可真是个不知羞的。我这都还没说什么呢,那边就护上了。”
永安亲王“哎”了一声,反驳道:“护着怎么了?护着好,我就看小丫头的性子好。这利索干脆的劲儿,看着就让人痛快。”
又点点沈子谟,“跟小丫头一比,十六可就被比下去喽。”
“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皇上可看不过去别人说他的小儿子。
“都是一家人,往里、往外,你能拐到哪里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斗起了嘴来。知道的,这俩是亲兄弟。不知道的,怕还该以为他们是俩互相看不顺眼的未来亲家呢。
薛止语捂着嘴,慢慢挪回了沈子谟身边,给他夹了块甜糕,小声跟他说:“表哥你吃,这种甜糕就得趁着热时才好吃。等一会儿凉了的话,口感便不新鲜了。”
“小丫头你干什么呢?”
“啊?”冷不丁被抓了现行,薛止语十分无辜的回望过去,“我没干什么啊。”
永安亲王哼声道:“真是好一个没心肝的小丫头,我这么费心费力得在帮你说好话,结果才一眼没看着,你倒是跑去讨好那小子了。”
皇上对这结果可是满意极了,“你看,我就说你自己是自作多情,他们表兄妹从小感情就好着呢,哪用得着你在这里挑拨离间。”
“哪里就是我挑拨离间,一开始不是哥你先说他们吵架的吗?”
“我那是说吗?我那只是问问。”皇上可不给永安亲王再开口的机会,对薛止语问道:“康怡,你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这个嘛……”
薛止语瞧瞧那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此一时彼一时,刚刚可不是这么个氛围啊。
手扯着沈子谟的袖子躲到了他身后,薛止语只再探出了半个脑袋,讨价还价道:“先说好,我要是说了,您得保证,您不能跟康怡生气。更不能治康怡的罪。”
永安亲王来了兴致,抢先道:“都是一家人,什么治罪不治罪的,你快说来便是了。”一拍胸脯:“九叔这给你作保。”
笑了两声,薛止语讨好得腆脸看向皇上,“姑父,康怡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就是想问问姑父,这改口的话,可还有没有改口的红封可以拿啊?”
“啊?”永安亲王都是一顿,然后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直是拍着桌子说道:“哥你还说我欠着小丫头东西,你看看你自己,你自己这不也欠着人家东西嘛。”
皇上怎么也没想到薛止语这是还在憋着想要骗他的好东西,当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要是说生气的话,又不至于。
比其那点子东西,这种感觉倒是更让皇上觉得新奇。
小时薛止语再是扮乖卖痴,但到底还是臣女,总有些可为不可为的。如今在与沈子谟成婚之后,顾虑倒是真少了许多,更能拉得下脸皮了。
“十六啊,你可是短了她吃喝?怎么都算计到我这来了?”
摸了摸鼻子,沈子谟回答得十分直接:“爹这话可就真是冤枉儿子了,儿子那点家底可完全都是表妹在管着,别说是儿子短了表妹吃喝,平日里只要表妹能够不短了儿子吃喝,儿子便阿弥陀佛了。”
皇上一时间竟不知道是骂他不争气好,还是骂他不争气好了。
看他看得心塞,皇上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问薛止语:“十六都把家底给你了,你这眼皮子怎么还这么浅的?”
薛止语眨眨眼,不明所以的反问:“姑父,圣人都说‘君子爱财’了,那康怡只是个小女子,自然更是爱财。可这爱不爱财的,跟康怡本身有没有银钱,又有什么关系?这是爱好。”
“那圣人说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找我要红封,也算取之有道?”
“当然了。”薛止语对于皇上这否认的态度,简直就是震惊了,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姑父,您刚刚可是连康怡敬的茶都已经喝了,您不能赖账啊。”
原来那茶还有这层意义在里面?那它可真是太辛苦了,区区一杯茶水,竟还要身兼数职,可见是生活不易啊。
“不对。”
皇上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不说其他人,十六他们小两口认亲时,他可是一直在的。
“当初你跟十六成亲时,不是转日就已经来敬过茶了吗?当时那么多的赏赐,你难不成就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