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止语的短暂脆弱,在沈子谟的安抚下,很快便掀了过去,倒是娉婷郡主那边。
虽然最后没有把人给一撸到底,但沈子谟也是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再是搬出来年幼无知的借口,娉婷郡主动手伤害皇室血脉一事已成事实。
更何况,娉婷郡主今年是八九岁,不是两三岁,即便说薛止语不是太子妃,不是她的长辈,单只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身份,娉婷郡主能如此轻易的就动手推搡,可见其小小年纪,便心思恶毒。
最后除了训斥降等之外,薛止语在屋中做了多少天月子,娉婷郡主就要被关在宫中思过多少天的时日。
这关在“宫中”,可和在宫中闭门思过不是一个意思,反正以娉婷郡主那娇生惯养的性子而言,听说第一天晚上便已哭哑了嗓子。
而因着当初生产时的一度凶险,薛止语被按着足足做了个双月子出来,这春末夏初的天气,薛止语好悬都没能坚持下来。
可她这头才一出了月子,另一边压过来的消息就让人头大。
“选秀?”
她是先头有听到风声,说皇上有意在今年重开选秀,但想着皇上先头在年初的时候还大病过一场,眼下又一直到了这个月份都还没有过动静,薛止语还当那件时间就这么无疾而终了呢。
不过,这摆在眼前的事情,又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听说皇上刚刚去了趟坤安宫,之后皇后娘娘便降旨说要安排选秀了。时间上比较急,这京中女眷倒是还好,可外省的女眷,从知道消息再到进京,也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那些人从知道这件事情开始,便差不多要开始赶路了,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打点、学习规矩。
薛止语今日出的月子,一早自然是要先抱着平平去给薛皇后请安了,另外在回来的路上,又顺便拐道去欣赏了一番与她同时“刑满释放”的娉婷郡主惨状。
哦,不对,如今的娉婷郡主可就不能再称呼娉婷郡主了,该改口叫娉婷亭君了。
好好一个从一品郡主,一下子贬成了个从四品的亭君,比葛莲儿所生的齐安乡君,都还要再低了一个品级。倒正合了她眼高于顶、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性子。
当然,除了娉婷亭君,原本就连降好几级的腾嫔娘娘也因为管教不当的缘故,由嫔贬为了贵人,说是只降了半级,但嫔好歹还能自称个嫔妾,贵人却只是奴妾,这落差,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而且,原本因着励国公府与惠郡王爷的缘故,就算腾霞她已经由德贵妃娘娘变成了腾嫔,宫中也真没几个没脑子的人敢凑去踩上一脚。
但现如今的这道旨意,却好像是一个契机一样,后宫里的这些人,看腾贵人的目光可都是变得不一样了,更别提这背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子妃娘娘了。
原先薛皇后因为各种顾虑而要给腾贵人脸面,薛止语各扫门前雪,也没心思去跟个年纪都能做她祖母的人计较什么。
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薛止语要是还能不做些什么的话,她就不是太子妃娘娘,而该是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了。
不仅宫内的人不好过,就算是惠郡王爷、励国公府、甚至是长婷公主的夫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脱不了干系。
说什么他们根本不知情?能养出这种带累全家的子孙,本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过错了。
事出有因,就连皇上都默许了他们的动作,但薛止语还是等到今日才知晓,原本被皇上关了禁闭的惠郡王爷,不知是做了什么讨人欢心的动作,这几日不仅没事人似的被放了出来,还眼看着越发在皇上面前得脸了。
虽说是父子天性,但薛止语总还是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只不过她如今身边多了平平在,很多事情都变得不方便了起来,莫说其他,只平平身边多出来的奶娘,就让薛止语平日在议事的时候会多了许多顾虑。
“小殿下的百日宴,安排得如何了?”
先头平平的洗三、满月,薛止语都还在坐月子,便是听着热闹,但到底是没能参加自己儿子的大日子,实在是她的一个遗憾,只能从最近的百日宴上弥补了。
“娘娘放心,百日宴有方姑姑操持,全部流程已复查了一遍,各处需要的物品正在赶工,只待稍候呈给娘娘过目。另外,皇后娘娘那边也指派了夕姑姑前来帮忙。”
薛止语口上应着,心中却是转悠开了有关两月后的选秀一事。
这次选秀的时间这么急,怕是除了那等从小准备的人家,都是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且,不得不考虑的一点是,今上年事已高,哪怕看着还春秋鼎盛,但那些人的心里省不得也得是多掂量掂量。
越是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怕是越舍不得来填这样的无底洞。
只可惜,皇家选秀又不是没有限制,谁知道错过了这个村,在他们家的姑娘过了年纪之前,还等不等再等得到一次选秀的机会。
又不是要给沈子谟选秀,薛止语心中倒也是不急,只不过就怕薛皇后会借口让她熟悉宫务,把她给拉着一块就操持这件事情。
那可就真是,要有够尴尬的了。
儿媳妇给公公房里塞小老婆什么的,呵呵,光是想想,都能叫薛止语嘴角抽动个不停了。
“啊!”
门外响起的童音,成功把薛止语从思绪中拉了回来,都不等反应过来,笑容就已经先爬了满脸。
“娘娘,是金嬷嬷送小殿下回来了。”
“还不快请金嬷嬷进来。”
人虽还端坐在椅子上,但双眼早就粘死在了那个才进来的小包被上。
“老奴见过太子妃娘娘。”
“金嬷嬷快快请起。”
隔空虚扶了金嬷嬷一把,旁边的流汐在注意到自家主子如此殷切的目光后,已经主动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过了七殿下。
一边将身上的配饰摘上,一边将平平抱了过来,薛止语口中道:“金嬷嬷可莫要笑话本宫没出息,虽然才没见平平这一会儿的时间,本宫都已经是想得心肝肺都要揪了起来。”
尤其是在这后宫之中,要不是在理智上千万遍的告诉自己,薛皇后是平平的亲祖母,还是这后宫最大的主子,有她在,绝没有人能出手算计了平平,否则的话,薛止语真怕她会在刚刚薛皇后开口多留平平一会儿的时候,想也不想的拒绝。
“太子妃娘娘一片慈母之心,老奴又怎么会笑话娘娘。方才皇后娘娘还与老奴说,七殿下玉雪可爱,四肢有力极了,一看就知娘娘您将七殿下照顾得极好。”
“还是多亏了母后赐下来的嬷嬷帮衬,不然本宫可就真只有手忙脚乱的份儿了。”
金嬷嬷又拣着好听的奉承了薛止语母子二人几句,临走之前才说到了正题。
“皇后娘娘吩咐,说稍后选秀时,宫中怕是会要跟着吵闹上几天。娘娘您才生下了七殿下,这身子正紧是要好生休养身体的时候,若是届时有哪起子不长眼的人敢冲撞到娘娘这边,娘娘尽管拿了就是,万事都要以娘娘的身体为重。”
这意思,是不准备让她插手选秀一事了吗?
不插手更好,再是一块肥肉摆在眼前,但眼下皇上也早已是年过花甲之人,给这样一位长者挑选小妾,薛止语还真是敬谢不敏了。
薛止语是彻底的撒手不管,只除了还叫人盯着邱嫔与腾贵人那里。
先前那动静闹得这般大,仅仅只不过是一个双双降位的结局,薛止语可不信那两人会善罢甘休。如今的平静,说不好就是还酝酿着什么更深的动作。
但除此之外,不管是选秀,还是其它,薛止语当真推了一个干净,倒成了个有子万事足的小女人,弄得沈子谟这有时候看着平平,那满心的复杂情绪,压都压不下去。
薛止语不小心撞见过几次,就见沈子谟站在平平的小床边,先是低着头,嘴巴里嘟嘟囔囔的,虽然听不清楚,但看他那紧皱眉头的样子,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可这单方面的父子教育,就从来没能维持到超过五句话的严肃,总是在平平阿阿呀呀的也不知道是叫了什么之后,沈子谟便一脸无奈的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说是无奈,可偏偏薛止语瞧他是高兴极了,就在那口不对心的别扭。
想笑又不好笑,薛止语只能是掩着嘴,默默再退了出去。
倒是清闲日子没过两天,又有新消息递了上来。
用帕子给平平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递给奶娘抱下去哄着,薛止语偏头看向一旁的潆洄:“葛家也能送女儿进宫?”
不是她看不起葛家,可葛家哪来的官身能送女儿选秀的。
“是葛家越过了镇国将军夫人,直接向章华太子妃求来的恩典,娘娘可要?”
说着,潆洄还做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直接就是把薛止语给逗笑了。
好吧,自从生下了平平,薛止语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她这笑点变得奇怪了。
自顾自笑了会儿,薛止语问道:“葛家送来的是哪位姑娘?就算是章华太子妃恩裳,总也不能让葛家把全族姑娘都送了来吧。”
“回娘娘的话,葛家就只送了九姑娘入京,就是娘娘当初南下时曾见过那位自称艽儿的姑娘。”
时过多年,在潆洄的提醒下,薛止语也只回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到底还是有个印象的。
摇摇头,薛止语只道:“既然人家自有青云志,本宫又何必枉做恶人。”
反正薛止语可不相信皇上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还能被什么美色给迷了眼,就是这次的选秀,她也一直觉得时另有目的。
但有的时候,事实总让人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