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薛成义掐算了一下,点点头,“倒是个好时候。”
“可不是。”薛老夫人也跟着附和道。
这人一高兴,话也多了起来,薛老夫人转头又拉着他念叨起了薛舒朗小时候的事情。
还是趁着她停下喝口水的功夫,薛成义才有机会插话道:“娘娘一向看重郡主,这次郡主能得了好消息,也离不开娘娘一直如水般供养的好药材,稍后让她进宫去给娘娘谢恩才是。”
薛老夫人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要不是因为自家女儿是皇后,又一贯对康宁郡主是个大方的,单说这两年用去的那些东西,等闲人家倾家荡产也拿不出来啊。
“原是这么个理,只不过如今郡主才有了身子,前三个月正是要小心的时候,再加上郡主一贯的身体不怎么好,妾身看,不如先派人给娘娘报喜,等过些日子,郡主这胎坐稳了以后,再进宫谢恩不迟?”
薛成义虽觉得这样处理有些不好,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曾孙,便点点头,“你看着安排就好。”
薛老夫人痛快应下,别看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便是劳累一些,她心里也高兴啊。
再者说了,就跟薛成义一样,别管下面几个儿媳怎么折腾,在自家小女儿如今难得相见之后,薛老夫人也算是移情到了郎玖惜身上,只盼着他们小两口能够和和美美的,她老人家也就高兴了。
但她高兴了,有人可就不高兴了。
但不管外面这些人各有什么小心思,反正宫里薛止语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是真为郎玖惜感到高兴。
“太好了,玖惜这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虽然先头在有所怀疑的时候,太医那边就已经报了消息上来,可直等到现在终于确认了,薛止语才算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不由得双手合十的感谢上苍。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人都道康宁郡主瞎猫碰上死耗子得了门好亲事,但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怎么知道其中的不易。
自打郎玖惜与薛舒朗成亲,长慧公主便一改往日温吞的性子,简直恨不得事事都能够为女儿冲到前面。
只是这嫁作人妇,自然与做女儿家的日子不同。
郎玖惜便心知自家娘亲疼她,可这夹在婆婆与娘亲中间的日子也不好过。再加上,除了对她情深意重的夫君以外,郎玖惜还记挂着薛止语这位好友的脸面,自然更是步步掣肘,说是舒心却也烦心。
说真的,本身郎玖惜这病就最忌多思,不然的话,长慧公主当初也不会考虑要给自家女儿找个白丁夫婿了,还不就是为了事事都能够顺着郎玖惜的意思来。
眼下,这夫君千好万好,就是累得郎玖惜放不开心胸。可以说,一直以来,要不是有薛止语那边不要钱似的好药撑着,她怕是都熬不到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否极泰来的等到这么一个孩子。
“子谟,你听说了吗?玖惜她有喜了。”
太过开心的皇后娘娘,难得迫不及待的跑到了乾宁宫这边分享喜悦。
其实,这乾宁宫也是可怜,好好一座帝皇寝宫,可自打沈子谟登基以来,基本上它就变成了一个摆设,倒是原本往日只是缩在它后面的小小宫殿,一跃变成了凤祥宫,还更进一步成了帝后的居所,真真是龙凤呈祥了。
乾宁宫:委屈,想哭。
沈子谟原本还正为了薛止语的主动而高兴,可都不等他把一个笑容完全摆出来,就先听了这话,脸立马跟着阴了下去。
哼,别人有喜没有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自打有了凤祥宫,沈子谟等闲会再留宿一晚乾宁宫,可偏偏这一次,他已经在这边住了三天了。
三天啊,他都三天没进后宫,结果自家皇后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沈子谟能开心得起来才是怪了。
其实追究起来,这事儿也是沈子谟没脸,因为他完全是被自家儿子给赶出来的。
你瞧瞧,你看看,这像话吗?好歹他也是一国之君啊,竟然就这么被人给赶了出来。
沈子谟心下发狠,暗暗决定道:要是那小胖子下次再敢这么对他不敬,他就直接做个甩手掌柜,诏书一宣,皇位一传,带着止儿出去潇洒快活,让那小胖子好好明白明白他父皇平日里的辛苦。
“我可真是太高兴了,你知道吗?玖惜她打小就长得好看,虽然我长得也不差,可就是感觉没有玖惜那么好看。你是不知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么小小的一个小丫头,又瘦又娇,不是娇气那种娇,是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都软了的那种样子,反正我当时看她第一眼时,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护着这位妹妹了。”
薛止语自小是个闲不住的,尤其她爹怕让妇人养窄了她的性子,什么都是亲自上阵,不然就让他那几个哥哥来。
好心倒是好心,就成效来说也还算不错,可几个大男人想要教导一个小姑娘,一开始可不就会闹出不少的笑话嘛。尤其整个府里,还就这么一颗掌上明珠,别说是对其他小子那样打板子抽了,就是说句重话,他们自己心里都得先颤上两颤。
哄着、顺着,挖空心思的就是想办法怎么能够让这位小姑奶奶愿意坐住了听课,连什么奇闻怪谈、江湖传说,都给讲了不少。
正巧那阵薛止语在追着她四哥要听那些英雄侠士、江湖儿女的故事,一打眼看到郎玖惜,见对方瘦瘦小小,还以为是个比自己小的妹妹。
一贯充作老幺,就算能压着隶哥儿、朗哥儿叫声“小姑姑”,也还是比对方年岁小的薛止语,简直眨眼间便豪情万丈。
要不是当时两边下人发现得快,这位薛小祖宗,差点都要拉着一脸懵的郎小姑娘,就地磕头结拜了。
现今想想,也是好笑极了。
“哎呀,那真的是,就是那种,从天掉下来一个妹妹,命中注定就是要许给我的。”
这话真是越听越不像话了。
本身还闹着别扭,想要摆一摆高傲姿态的沈子谟,如今不仅是脸黑,整个人,连带着他方圆三尺之内的地方,好像都一起跟着黑透了。
没能抓住第一时间逃跑的黄公公,如今躲在后面心中叫苦,两只脚越磨越往后,整个人都恨不得能缩进墙缝里才好。
皇后娘娘人家有恃无恐,反正万岁爷再是生气,也不会把皇后娘娘怎么样,到头来,倒霉的还得是他们这些身边人。
这样一想,黄松真是越发嫉妒起小铭子来了。先头明明都是一块在主子身边当差,谁知道那小子命好,被挑去服侍娘娘了。虽然外人看起来到底还是他这个大内总管过得风光,但内里的辛酸,谁来谁知道。不能说,一说全是泪。
“康宁是四皇姐的女儿,是你的外甥女,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像什么话?”
薛止语这会儿满心都沉浸在了好友有喜的兴奋中,哪里顾得上沈子谟的语气对不对的,一看就一副敷衍样子的甩了甩手。
“哎呀,不要计较这么多嘛,我就只是在给你打个比方而已。这只是形容,形容你懂吗?”
“不懂。”
沈子谟放下笔,再不放下,手下的奏折就都要被他给戳烂了。
“规矩就是规矩,康宁是你的晚辈,长幼伦常不可罔顾,止儿你身为皇后,更该以身作则才是。”
话说到这,薛止语这才终于给了沈子谟一个眼神。
好几天没被自家皇后关注过的沈子谟,自以为隐蔽的坐得更加端正了一些,其实那点小动作,根本就明显到了让站在后面观“战”的黄公公都想哭的程度。可是,不敢。
薛止语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在阴阳怪气的沈子谟,突然对他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好悬没把沈子谟忽悠得也跟着傻笑起来。
还是多亏了黄公公眼疾手快的给他递了杯茶,才算是勉强保住了沈子谟那最后一点脸面。
乖乖,自家万岁爷如今可就只剩下这么张冒着仙气的脸了,要是再连仙气都变成了傻气,那还不得被皇后娘娘给嫌弃死。
薛止语可不管他们主仆间的眉眼官司,上前一步,双手撑在了沈子谟的龙书案上,软着嗓音撒娇道:“表哥,你都说玖惜是我的晚辈了,那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我这身为长辈的,不管怎么说,于情于理,都该过去看望一下的,对不对?”
木着一张脸,看着面前拼命忽闪着的大眼睛,沈子谟心中一瞬间划过一个念头:就是让她今个儿在这把眼睛眨瞎了,他也不能放她出去。
他疯了不成,让自家皇后出宫去见情敌?
别跟他说什么那不是情敌,那是他亲外甥女,什么破外甥女啊,就是十个情敌加一块,都还没她闹心呢。
面沉似水,未来的有道明君此刻正暗搓搓的计划着怎么能叫自家外甥女滚得离京城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