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止语的态度给了他底气，这一次回城的时候，沈子谟可是一直有把薛止语送会到了勇成伯府的大门外才肯告辞。
倒还真是越发得明目张胆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时，她康怡郡主的亲事，就又该是要变成全城皆知的局面了。
不过也好，那样子的话，至少别人再是想要起些什么心思，总还是要先掂量掂量。
比如说，京里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官员，如果谁再想要把自己的女儿送给沈子谟做妾，总也得先考虑考虑，他家娇生惯养的女儿，又是能不能够受得住往后要在薛止语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
“给郡主请安。”
薛止语才是下了马车，就见她身边的谷嬷嬷并着荣衷院里的魏嬷嬷已是等在了外面。
“两位嬷嬷请起，不知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要累两位嬷嬷一起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魏嬷嬷再次屈膝回道：“启禀郡主，因着您今日出门时辰早，是提前过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没与着几位夫人一起，故而不知道，在今晨请安的时候，四夫人叩请老夫人，突然提出说是想要让四房分府而过，至今人都还在荣衷院里跪着。”
谷嬷嬷向来是不愿意让薛止语一个小姑娘去过多参与这些个不该她过问的事情，但又不好驳了老夫人近身人的面子，只好也意思意思得劝薛止语过去看看。
“我知道了。”示意魏嬷嬷跟上，薛止语提步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问道：“此事娘亲是一个什么意思。”
“老夫人未曾表态，只是在听过四夫人的意图后，便是吩咐了奴婢过来守在二门处等着郡主回来，说是等郡主一回来了，便先过去荣衷院说话。郡主，您看？”
薛止语眯眼看了看天色。
“无妨，四嫂既然都已经是跪了有四五个时辰，想来也不会再差了这一时片刻的，先待我回屋梳洗更衣后再说。”
魏嬷嬷还想再劝说两句，但见一边的谷嬷嬷半点没有帮忙的意思，就也低声应了。
这位小祖宗，谁得罪得起。
郊外地广人稀，连带着风沙似乎也是比城里大了一些，薛止语叫人换过了三盆水进来，才是觉得清爽了一些。
叫谷嬷嬷进来为她更衣，薛止语问道：“近日里，四房那边又是怎么了，四嫂怎么会就是突然提出了想要分府？谷嬷嬷可是知道着一些什么？”
“倒还真是未曾听说四房那边有发生什么，毕竟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四爷近来一直都在床上修养，那些姨娘、侍妾想要前去侍疾，也都被四夫人拦在了外面。”
“哦？四嫂这是终于有心，准备要收拾收拾四哥的那些莺莺燕燕了？”
薛止语可是早就嫌弃四房那边吵闹得很了。
“这老奴可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回的事情，四夫人许也是被气狠了。不管是四爷，还是四夫人的娘家哥哥，总之有了那一位马家寡妇在前，想来四夫人就算不出手，总也是要准备立立规矩了该。”
也没再梳头，只是拣了根同色发带出来，让谷嬷嬷把头发给她拢在了脑后。薛止语随口道：“这也未必，我那一位好四嫂，吃亏就是吃亏在了嘴硬心软上面。”
“郡主既然明白这一点，就更应该是要引以为鉴，这……”
一边慢慢将头发重新梳顺，谷嬷嬷一边又是抓紧了一切机会得唠叨起了这后宅里的心计手段，也实在是因为勇成伯府的后院过于干净了一些，弄得谷嬷嬷总是担心薛止语等到将来出嫁之后会吃了暗亏。
三磨五蹭，等薛止语终于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又过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魏嬷嬷在外面等得都快要是把洛湘院的地面给踩下去半寸了。
“郡主，您可算是出来了！”
也不知道魏嬷嬷这急得什么，薛止语略是颔首，往荣衷院而去。
行至门外，若不是薛止语坚持，魏嬷嬷简直都是想要拉着她一道进去了。最后，还是叫魏嬷嬷先进去通禀了一声，薛止语才再入内。
不过，让薛止语没想到的是，虽说现今韩氏是还跪在了屋中不假，自家的娘亲可也是陪着坐在了上首，正闭目假寐。
“团宝回来了？”
薛老夫人睁开眼睛，招手叫薛止语坐到了她的身边。
“今日出去玩得可好？听王家的老夫人说，近来卧佛寺那边掌管膳食的小师傅好似是换了人，素斋倒越发有模有样的。不过你不常用那些，吃着可还适口？”
一一回答着自家娘亲的问题，薛止语又是捡着一些见到的乐事说来逗趣，倒也真是把薛老夫人哄得开怀。
“娘亲……”晃了晃薛老夫人的胳膊，薛止语向着下面韩静雯的方向努努嘴，“四嫂这可是怎么了，莫不是惹了娘亲生气？”
拍了拍薛止语搭在她胳膊上的手，薛老夫人对下问道：“老四家的，跪了这么久，你可是已经想清楚了。”
好在现今天气不冷不热的，韩氏跪在屋中倒也不算太过难熬，但这一天水米没打牙的，对于个惯来养尊处优的深宅女眷来说，还是辛苦了些。
深吸口气，韩氏动作郑重得给薛老夫人磕头道：“母亲，儿媳想清楚了，儿媳恳请父亲、母亲能够准许四房分府另过。”
手中的串珠拨过两粒，薛老夫人开口道：“既然你至今还是这个说法，那就把你的理由说来听听吧。”
“多谢母亲。”韩氏又是磕了一个头，开口道：“所谓‘父母在，不分家’，儿媳不敢违背祖宗规矩，今日所言，也不是为了谋求公中资产，只是……”
抿着唇，韩氏本就低垂的头，又是往下埋了埋。
“儿媳能够明白，四爷他身为幼子，自然是从小就倍得父母兄长疼爱。可是……母亲，原谅儿媳说句不敬之言，再这样下去的话，四爷他……”
哽咽了一声，韩氏跪伏于地。
“儿媳嫁与四爷，不敢说要逼着自己的夫君去征战沙场，又或是舌灿庙堂，但只求他是一个能够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大丈夫。”
拨动着手中的串珠，薛老夫人的目光落于韩氏的发顶之上，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是觉得老四他现今不能够顶天立地，也不能够于心无愧了？”
“儿媳不……”韩氏刚要否认，又是把那话吞回到了肚子里面，答道：“是，儿媳就是这样认为的。”
眼见着薛老夫人面上怒色渐起，握有珠串的手亦是扬了起来，好似就准备要向下掼去，薛止语忙是半跪在榻上得直起身来，双手紧紧握住了薛老夫人的拳头。
“娘亲。”
缓声的说着话，薛止语不断加重着手上的力道，尝试着将薛老夫人的胳膊给压了下来。
一只手还是按在了薛老夫人的手背上，薛止语腾出了另一只手来给她顺着后背。
“娘亲莫气，不如先听听四嫂还有什么话想说。届时。若是她还有些个什么话不顺耳的，咱们数罪并罚，也省得让您再多生了一回气不是？”
“你这是在帮着我，还是在帮着老四家的？”薛老夫人瞥向了薛止语，没好气道：“怎么，为娘难不成就是个那么不讲理的人，但凡是有人说话不顺耳，就还要行刑不成？”
“这可是哪里的话，娘亲最是菩萨心肠不过。您这开口误会团宝无事，可万不能那般诋毁自己啊。娘亲……”拉着薛老夫人的手，薛止语痴缠道：“听您这样说，团宝的心都要碎了呢。”
心头正憋着火气，可被薛止语弄得又是想笑，薛老夫人抬手狠狠戳了下她的眉心：“你啊！”
薛止语也不接话，就只是在那里冲着薛老夫人傻笑。
“罢了，罢了。”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的对视了半响儿，薛老夫人终还是松了口，嫌弃得摆摆手。
“老四家的，既然团宝这么给你求情，连点脸面都是不要了，你就暂且继续说下去看看吧。但再要是有什么胡说八道的，便是有团宝在这里，那也保不下你。”
薛止语嘻嘻笑着，捂着额头，半侧过身坐了回去，忙是叫了谷嬷嬷上前给她看看。
瞥她一眼，薛老夫人虽然不想理会，但还是让嬷嬷去了后面给薛止语再取了药来擦。
“儿媳早在未曾出嫁之时，便已是闻听过种种传闻，但儿媳最后还是嫁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进门三年，儿媳倾慕自己的夫君，亦知他并非是外间传闻的那等酒囊饭袋之徒。”
薛止语忍不住得把目光又是移向了韩氏那边，倒是没有想过以她的性子，还能够这般脸不红、心不跳得说出“倾慕”二字？
可才看了两眼，就又是被谷嬷嬷给强制性得把脸扭了回去，继续擦药。
“可是母亲，就仅仅是拿这一回的事情来说。虽是他人算计，但为何不算计世子、不算计三哥，偏偏就只算计在了四爷的身上？儿媳不敢说这都是四爷的错，但是母亲，您难道就真觉得四爷他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