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毁灭性的灾难不知过了多久……
天空中的小雨不断地下着,街道开始变得泥泞,红绿灯毫无规律的闪着,雨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在苏见兴的面前,坑坑洼洼的路上积满了雨水,他坐在一个小型企业的屋檐下,静静地看雨。汽车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那是一部上了年纪的老的士,破烂的红色外壳上写着几分沧桑,车子后面的轮胎有些漏气,右边的车门也有刮花的痕迹,苏见兴朝的士招了招手,但似乎没有引起司机的注意,一阵冷风呼啸而过,浑浊的污水溅到了他的腿上,苏见兴只穿着短裤,没有带伞,因为天气预报说是大晴天,也许司机也不想在这越下越大的瓢泼大雨中跋涉,想尽快回家陪陪孩子。苏见兴重新坐下,“奇怪,刚刚还是小雨,怎么突然下这么大。”苏见兴小声嘀咕着。
在寒冷的雨夜中,苏见兴只好等待下一部的士,本来想步行到公交站台,可没想到这雨却越下越大,他找了一小块没被雨水淋湿的石英台阶,坐下来,在孤独的雨中开始回忆起过去的自己。
那时还没到高考,每天就忙活着学习,和自己的同桌何欣一起聊聊天,每次都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东扯西拉,接着大家都一起笑笑,而不会的题目却一直没问,总是落在那,再没有理会过。她总是穿着一个前面有白兔子头像的白色衬衫,一条破洞的牛仔长裤,显得很清纯时尚。不要小看这个同桌,她可是学校有名的校花,9科课本烂熟于心,年级前百的排名。自己咋就这么好运气有这么个同桌呢?想起第一次和她见面时,也是一场大雨,天空中下着寒气透骨的雨,好像毛毛细雨,走进雨中顷刻也会被淋湿,那天她穿着雪白的公主裙,手上依旧是那块粉色的机械表,红蓝相间的运动鞋踏在湿滑的地板上。
她忘记带伞来学校了,大雨下起时她刚好在学校门口,独自一人,看着外面的车流,眼中有些不知所措,苏见兴当时拿着一把大伞,看到了困在校门口的何欣,犹豫再三,还是快步走上前去,把伞塞到她手里,然后却转头就跑,还跌跌撞撞的差点摔了一下,也没有回头看她那惊讶的表情。
第二次看见何欣,是因为她高二那次期末考试失误,被调到了苏见兴所在的8班,一到班里,她就要求老师安排她和苏见兴同桌,说来也奇怪,班里正好53人,唯独苏见兴是单人单坐,可她没有要求和其他学霸一起坐,可见那场雨中留下的印象是何等的深刻。她是英语学社的社长,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可以熟练地与老外对话,而苏见兴呢,英语烂到只能说Hello和Bye,也常常因为发音不准被同学笑话,只有何欣一个人会认真地告诉苏见兴应该如何发音。课余时间她总是坐在操场的橡木长椅上,微风吹过,树叶好似绿色的精灵在翩翩起舞,蝴蝶飞过花丛,常常停在何欣的肩上,这样一位清纯的校花总是引来某些男生的围观,她也就笑笑不说话,坐久了也会站起来走走。
当时何欣向苏见兴发出了英语学社的邀请,想让苏见兴来社里学习,可他呢,总是想推脱掉。
“有没有兴趣来英语学社呀?同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内定哦!”何欣的笑容里面泛着温暖而惬意的关心。
“英语这东西我是学不懂的啦,去了只能给你们拖后腿。”
“别灰心嘛,来了之后我就有时间给你补英语,成绩会提上来的。”
“算了吧,浪费你的时间我也不好意思。”苏见兴觉得很温暖,但同时感受到了一丝压抑,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最后,何欣使出了杀手锏。
“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可要向老师申请换一个同桌来辅导了哦。”
“好吧,希望英语不是太难。”也许这一刻,苏见兴感受到的,可不止温暖了,还有一丝寒意,冰冷刺骨。
去了英语学社,苏见兴的英语慢慢地在进步,可每个人都不在意有没有多个人,只觉得苏见兴是个路过的,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到来和存在,只有何欣在默默地辅导他,一点一滴地教他英语……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是一辆上汽大众的朗逸谦雅紫,在雨夜中却像一只黑色的猎豹,快速奔袭,雨落在上面只有铛铛几声,司机穿着一件黑色西装,打着深蓝色的Numonpxi桑蚕丝正装领带,正目视前方的十字路口,里面坐着一个女孩,她穿着一个前面有白兔子头像的白色衬衫,一条破洞的牛仔长裤,正低头用手机回复一条条微信,苏见兴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以载我一程吗?”
话说出口的时候才知道慢了,为了赶时间,趁着没有行人,十字路口的摄像头也正在检修,司机一个加速以120km/h的速度快速穿过了十字路口,那句话早已被这漆黑的雨夜吞没。司机正为自己的勇气感到愉悦,女孩正发出一个先前保存的表情包,再有3公里就是蓝灿中学,她也许是回学校拿东西,然后再回家的吧,在雨夜中又只剩下苏见兴一个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有来接自己的爸妈或者司机呢?
苏见兴拿出自己那已经过时的Nokia老人机,打开通讯录,何欣,姑姑,姑爷,还有哥哥苏见宇,班主任的电话早就换了,也不知道新的号码,其他同学也没有和自己熟的,家里只有一辆污染物排放超标而且过时的摩托,而且还都是姑爷一个人开,之前还被开了超标排放的罚单呢,锈迹斑斑的发动机也许承载不了苏见兴和姑爷,在孤独的雨夜中,苏见兴独自坐在石英台阶上眺望着远方……
哎,为什么要到这条无人街道上来晃荡呢?高考考砸了,人家何欣可是考了627分,考到了厦门大学,回来拿以前的学习资料,而自己呢?才414分,只考上了职业技术学院,姑姑姑爷想办法把苏见兴送去国外读大学,可哪来的钱呢?如果有钱,姑姑姑爷还会认为我是个垃圾吗?怎么会送我去国外呢?苏见兴抵抗不了这种程度的打击,独自一人跑到外面来解闷,这下好了,一场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今天晚上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也许不回家也是件好事吧,至少不用听姑姑在耳边唠唠叨叨、长篇大论,可在这寒冷的雨中又去哪儿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可恶,这么关键的时刻,连Nokia老人机都没电了,兜里只有那仅剩的12块钱,再走大约500米有一家网吧,苏见兴以前去过那家网吧,虽然设施有些简陋,但可以考虑在那里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依旧不见减弱的趋势,这要跑过去都得浑身湿透了吧,明天到家估计得患上重感冒甚至发烧。小时候发烧,姑姑就丢给苏见兴一个冰袋,从抽屉翻出些治发烧的药,接着就忙于工作了,现在也因为努力升了个一官半职。可那时候苏见兴难熬啊,姑爷在家里就会炒炒股,打打游戏,也很少管苏见兴,好像就是让他生死由命,自生自灭,姑爷到头来还是没赚几个钱,别人炒股就已经亿万身家了,而我们呢?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姑爷水平不够却非要炒,结果总是被姑姑骂得死去活来,苏见兴因为看姑爷打游戏也连着一起被骂,后来连网线都被姑姑拔了,姑姑的凶残形象至今保存在苏见兴的大脑中,那情景,就好比一头体型巨大的母熊直起身子,发出凶猛的咆哮,那种威严,苏见兴是无法抗拒的,如果抗拒,那犹如书桌那样大的熊掌就会一下子拍到你脸上,你在原地转上两圈,最终倒在血泊中,倒在姑姑的威严下。
现在就算回去,也会被骂得狗血淋头、鬼哭狼嚎的吧,也许苏见兴现在只能到那家网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