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除了去网吧通宵玩游戏以外，高微还没有试过在别的地方熬夜。
山间呼啸的风声，雨点砸在车顶的滴答声，还有四周不断响起嘈杂的人声，偶尔远处还会传来一两声汽车喇叭声。
高微坐在抢险车内辗转反侧，不论怎样都睡不着，转过头一看，罗川早就靠着车门睡着了，时不时还吧唧一下嘴。
罗川的这种属性高微是真的羡慕，出警的时候由于太匆忙，连自己的手机也忘了拿，想玩玩手机打发时间都不行。
“哎。”
叹了口气，高微轻轻拉开车门，从车上轻手轻脚的下去后，缓缓将车门合上。
此时距离高微他们到达现场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差不多凌晨三点。
初秋的雨夜，再加上又在半山腰上，属实有些凉意，高微身上就只穿着一件并不算得多厚的抢险救援服，将立领拉起，高微缩着脖子往前走去。
来到警戒线前方，高微蹲着身子检查了一下照明灯组的工作情况，由于长时间的运转，发动机已经有些发烫了，但并不影响正常运行。
抬起头前方垮塌的山体在眼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每当看到这轮廓时，一股压迫和无力感就向高微袭来。
“怎么还不睡？在想什么呢？”
正当高微站在照明灯组旁看着前面发呆时，何铮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身旁，手里很随意的寄了一根香烟过来。
“嗒！嗒！嗒！”
高微用手遮着风雨，打火机点了几次才把香烟点着。
“嘶～铮哥，你说下面那些人，还有救吗？”
深吸了一口香烟，高微很认真得向何铮问到。
“应该是没救了吧，即便是在山体滑坡下来的一瞬间，没有被山石砸到，这么长时间的掩埋，车内的氧气应该也撑不住。”
从接到命令的一瞬间，何铮就已经猜到了那些人的结局。
可是还能怎么样，这种情况下去徒手施救，挖掘速度慢不说，脚下全是泥泞的黄土，头上还在不停的滚落着山石，遇到危险想跑都跑不起来。
何铮的儿子才半岁，平时住在寝室高微每天晚上都看到他用手机跟家人开着视频，隔着屏幕逗着自己的儿子。
每个人都有各样的牵挂，责任。
“我来上班的那天早上，我妈就告诉我，遇到危险放聪明点，不行就让别人上，那天看到杨靖冲进着火的房间时，我是真的特别佩服他。”
高微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可我也觉得他特别傻，我知道这样想并不对，可是我的理智就是在告诉我，那样做，不正确！”
“今天接到命令，暂时不进去救人的时候，我甚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有幸庆幸，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一个孬种啊？”
最后高微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何铮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高微这种问题，身为退伍兵的他，是懂，切有这种奉献精神的。
可是高微已经二十多岁，三观早已经树立，对任何事都有一套自己牢固树立的认知体系。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扭转过来的东西，这关乎信仰，信念。
“你信命吗？”
沉默了良久，何铮向高微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不信命。”
高微也不知道何铮为什么会这样问。
“那就好。”
何铮肯定地说到。
“嗯？”
高微不解地看了过去，何铮也没有想要过多的跟他解释。
将燃尽的烟屁股丢在地上踩熄，只比高微大两岁的班长何铮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在消防队干的时间足够久，有些东西你迟早会明白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何铮转过身，朝着消防车走去。
有着夜色的阻隔，何铮的身影在离开照明灯组的范围后，就在风雨中变得模糊起来，就像他给高微说的话一样。
……
何铮离开后，高微又顺着车流逛了一会儿，倒不是他不困，而是在车上蜷着身子实在是睡不着。
现在堵塞的情况已经没有刚出警上来那会严重了，多数私家车在了解到前方的道路状况后都选择了掉头离去，剩下没走的大多都是些大货车。
逛了一会儿，大约四点半，高微实在是有些倦了，这才回到了消防车上。
折腾了大半夜，又在车上酝酿了一会儿，这次不管姿势再怎么不舒服，高微迷迷糊糊中勉强算是睡了过去。
可惜好景不长，睡了可能一个小时都不到，高微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哐啷……哐啷……”
调来的大型挖掘机终于赶到了现场。
此时已经接近天亮了，可以看到东方向有了一抹亮色。
这次挖掘机进场的声音也把车上的其他队员给吵醒了。
“都别睡了！天马上就要亮了，去洗把脸，然后过来吃早餐！”
何铮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了一箱压缩饼干过来，还有矿泉水。
“阿～”
罗川长长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随着香烟变得越来越短，罗川的精神也越加清醒，等到香烟燃尽时，早已睡意全无。
“吃饭了吃饭了！”
将烟屁股丢出车外，罗川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脸都没洗，拿起压缩饼干撕开包装袋就啃了起来。
高微的精神状态就没有他那么好了，这一夜满打满算他也就最多睡了一个小时。
带着两个黑眼圈，高微现在真的是又累又饿，可东西到嘴边了，又不怎么咽的下去，草草咬了几口，灌了一瓶矿泉水就算解决了。
此时，经过一夜的时间，山上很少再有石块滚落下来，天气也放晴了，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等到众人吃过早餐，天色麻麻亮了，已经可以大致看清前方的情况了。
只见前方靠近公路的山体，近百米都是裸露在外的黄色泥土，万幸的是路基基本还算完好。
公路上覆盖的泥土厚度差不多有三米高，从外观上看，很难判断出那八辆汽车被掩埋在何处。
在观察了一阵上方的山体结构后，并没有再次垮塌的危险，指挥部下达指令，挖掘机开始进场进行挖掘。
而一旁等了一夜的队友们，也早就把各种救援准备从车厢中搬了出来，整装待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