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华清坐在自己家里,看着平铺在沙发上的礼服。幻想着自己穿着它,顾南城为自己戴上戒指的模样。那模样,竟然也有几分幸福模样。这世上便是如此,有人因为爱情而幸福,就会有人因为其他而开心。
她真的从小穷怕了,小时候别人家小孩可以轻而易举的棒棒糖她想要吃却是难如登天。她是一位生在大山里面的女孩,也是第一个从那所深山里面考上大学的女孩。家里没钱,本不想让她继续上学。她便自己跑去银行申请了助学贷款,大学几年,父母没有给过她一分钱,反而还需要她兼职所得的钱邮寄回家里,拱家里那个好吃懒做的大哥。故而,她从那个时刻,看着校园那些恩恩爱爱的情侣,她不羡慕。她羡慕的是那些花钱如流水,不用精打细算的富二代。她总是无数次的幻想着自己成为有钱人的样子。她上进,她努力,回报自然是有的。她成为了都市精英中的一员,拿着优渥的年薪,住在自己买来的大房子,买衣服也不再纠结价钱。她用自己的双手拼出了自己曾经想要的生活。
按理说,她是该满足了。可是,当一个人进入到另一个更奢靡的世界时,她内心的欲望便会更加膨胀。故而,她觉得她捧着的不是一件礼服,而是她正式进入到上流社会的通行证。明天过后,会有人叫她顾太太,而不再只是华秘书。
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仿佛看见了多年后一位优雅贵气的太太坐在繁花盛开的花园里,悠闲的喝着咖啡,身后站在随时听候差遣的佣人。这生活,在她的梦境中已出现多次。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遐想。在她还未看清来人是谁时,就被人捂住了脸,随后便晕了过去。
订婚宴的地址是在半岛酒店。顾卫华跟顾南城一早便到了酒店,只是迟迟不见华清。相比于顾卫华的着急,顾南城则显得淡定的多。他坐在酒店的休息里面,喝着红酒,看着那些前来参加宴席的人络绎不绝的进入到半岛酒店。
顾卫华夺过顾南城手里的红酒,“你还有心思喝酒。都十一点了。”
顾南城回到沙发上坐好,扯了扯自己的西装,淡淡的说道,“她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
“我说华清今天不会出现在订婚宴上了。”
“为什么?”
顾南城看着顾卫华,问道,“你觉得你对贺荣浩了解吗?”
对于他无缘无故提起贺荣浩,顾卫华一阵疑惑,“我们现在说的是华清。”
他不再理会顾卫华,起身直接走出了休息室。
华清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双手双脚被死死的绑住,她的左边有坐着两位男子,正睡得沉。她焦急的想要挣脱开绳子,殊不知动静过大,闹醒了两人睡着了的绑匪。
一位绑匪走过来,蹲在她的身边,“老实点。”
“你们是谁?干嘛要绑架我?”
看绑匪不曾理她,她又开口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顾家未来儿媳,识相的就趁早放了我。”
刚才那位绑匪冷冷的一阵嘲讽,“哟,好大的口气。”他伸手想要摸着华清的脸。
“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趁顾家人还未找来之前放了我。”
“如果我们不呢?”这人对华清越来越轻浮。
华清使劲想要别开那人的手,侧过脸说道,“你们想要多少钱?”
“我发现你比钱更让我们感兴趣。”这两个绑匪是老陈找的地痞混混,本来只是让他们看着华清不准她出席今天的订婚宴。谁知,两人竟然见色起意。完事之后,便不管不顾的走了。
这天清晨,城郊废弃的仓库传出华清的一阵哭喊声。她的豪门梦,在这间废弃破烂的仓库里面破碎了。她的双手在地上抓出了血迹,一道道的刺醒了曾经那个大山里面的小女孩。小女孩那一双深色的黑瞳就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她,她的泪落在冰凉的地上,也落尽了小女孩的眼里。她在哭,小女孩也在哭。最后,她们合二为一,声声嘶喊。她抬起自己的手臂,在空中画着什么,那是她离开家那年写在大山路口的那个字。梦。一朝梦醒,一朝梦断,回不去的是小女孩的纯真,回不去的是当年刚刚走出大山的华清。
距离订婚仪式开始不足五分钟了,可依旧不见华清的身影。家里不见人,公司不见人,顾卫华急的团团转。如果华清不到场,顾家的颜面必然有失。就在她正准备上台时,宴会厅的门被缓缓打开。
衣衫不整的华清走了进来,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她走到台上,站在顾南城的面前。抬手准备一巴掌,却被顾南城及时截住,“你这样来参加订婚宴,别人还以为我顾家亏待你了。”语气没有一丝怜惜,淡漠疏离到了极致。
“顾南城,事到如今,你还要演戏?”
顾南城甩开她的手腕,冷冷地说道,“华秘书,难道一开始不是你和我母亲签订了契约的吗?只要你让我跟你结婚,便给你顾氏的股份,我说的对吗?怎么,如今反倒说是我演戏了?”
“顾南城,我愿以为你只是狠,不曾想也如小人这般卑鄙。”
“卑鄙?这你可就冤枉我。我想事关这件事,你似乎应该找他。”他指了指场下坐着的贺荣浩,“贺叔,对吗?”
“有区别吗?谁不知道贺荣浩是顾家管家。”
“他是顾家管家没错。可这位管家算计的可不止你一个。”
说完顾南城便让人将老陈带了进来,推到顾卫华的面前,“顾董,此人你可还认识?”
“老陈。”她自然是认得的。当年就是他告诉自己顾老是突发心肌梗塞而死的。
贺荣浩脸色发白,努力的维持着表明的镇定。当跟老陈四目相对时,他眼里一瞬的歹意被顾南城尽收眼底。顾南城走到贺荣浩的面前,“贺叔,老朋友来了,怎么不见你打招呼啊?”
“好久不见。”他有些尴尬的说道。
顾南城看着两人,“我怎么记得你们前不久刚见过呢?不如让我来帮你们回忆下。”
话刚落,一段录音便在寂静的宴会厅响起。便是几天前贺荣浩跟老陈的对话。
顾卫华听着录音,眉宇间的怒意来越来深。她拉过坐在凳子上的贺荣浩,质问道,“我父亲是你害死的?”
事到如今,贺荣浩也未想过再要隐瞒,那双眼不是胆怯也不是害怕,反而散发着从未有过的轻松。他看着顾卫华,轻声说道,“我没害他。我不过是告诉了萧莫廷退婚的原因,谁知他自己承受不住,突发心肌梗塞就去了。”
“啪。”顾卫华用力的一巴掌扇在了贺荣浩的脸上。
贺荣浩嘴角冷冷一笑,“不光是你父亲。就连华清都是我派人绑架的,哦,还有萧清然,甚至还有张氏。”
“我父亲待你不薄,为什么?”
“是吗?可他的眼里只有萧莫廷,他何曾将我放在眼里了?”
她想起在休息室顾南城问自己的话,她对贺荣浩了解吗?她知道这些年下来他的心里有怨言,可不知道竟如此之深。竟然让他这么疯魔。
华清推开顾南城冲到贺荣浩的面前,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针对我?”
“因为他爱的是萧清然。”他抬手看了下表,“今天真正的女主角马上就要到场了。”
就在此时,身着一身长裙的萧清然挽着徐迭生缓缓步入宴会厅。贺荣浩脸上一阵惊讶,嘴里念着,“怎么会?怎么会?”
突然只见,秦睿跟几位警员带着小宝从宴会厅的侧门走了进来,直接走到贺荣浩的面前,“贺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与一起谋杀案,两起绑架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在跟秦睿离开前,他久久的看着顾南城,眼里全是慈爱。
贺荣浩被警察带走后,顾南城便让人遣散了一众嘉宾,宴会厅只剩下顾卫华,萧清然三人。他坐在台阶上,看着这个跟自己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母亲,他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甚至在得知自己抑郁症后,想到的竟然是封锁他的记忆,而不是治疗。他想起美国的日子,想起那些被顾卫华算计过的每一次,心里全是寒意,彻骨的冷。
顾卫华看着顾南城,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他,却在他的眼里找不到以往的期望了。她双手毁灭了一个儿子对一份母爱的期盼,也是她亲手毁了顾南城心底最柔软的寸地。她还记得当护士将顾南城报到自己面前时,心中涌起一阵激动。只是,这份激动这份幸福在以后的日子慢慢的淡化了。她走到顾南城身边,伸手想要抱抱他,才发现就是这么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基本的动作她都如此陌生,如此生疏。她,似乎从未抱过他。
曾经,她以为把贺荣浩留在顾家,能填补他生命中母爱的缺失。今日看来,不是填补了而是增加了她心里对他的恨意。因为每次一见到贺荣浩,她对顾南城,便难以言爱。
萧清然走上去,拉着顾卫华的手放在了顾南城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其实,我只是萧家的养女。”
顾卫华抬眸,一脸惊讶。养女?
“你说的对,他爱的一直是你。”
顾卫华靠在顾南城的肩上,失声痛哭。她一直以为萧清然是萧莫廷跟顾雨冉的亲生女,故而才如此这般恨,才这般怨。她抱着顾南城,嘴里不停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顾南城听着顾卫华的哭声,双眼模糊的看着萧清然,说道,“下辈子,我不要再做你儿子。”是如此绝望的境地才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他的一生渴望母爱,渴望母亲的一个拥抱,一个关爱的眼神,却从未得到。在期望中落寞,在失望中绝望,在绝望中死心。
“对不起。是妈妈的错。”她知道,事到如今这三个字有多么的无力苍白。可除了这三个字,她还能说什么呢。多年的冷漠相待,多年的言语相刺,到头来才发现她能说的也就对不起这三个字了。
萧清然伸出手替顾南城擦去眼角的泪水,就如同当年11岁的萧清然替19岁的顾南城擦干眼泪那般,她依旧唤了他一声,“南城哥哥。”
十九岁的顾南城因为没有事先告知顾卫华,私自将萧清然带回了家。为了将萧清然留在顾家,他第一次冲撞了顾卫华,第一次给顾卫华跪下,也是第一次被顾卫华扇了一巴掌。那夜,他蜷缩在房间黑暗的角落,窗外泛黄的灯光在泪水中摇曳。11岁的萧清然伸出小小的手掌,替他擦干眼泪,说,“南城哥哥,别哭。以后清然会对你好的。”
萧清然不知道,这句话深深的刻在了顾南城的心里。而她也真的做到了。从那以后,每一个节日都有萧清然作陪,她会研究他喜欢吃的菜式,会在他生日时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似乎,萧清然用7年的时间弥补了前19年里生命缺失的所有光芒与温暖。
然而,这道光却被顾卫华掐灭了,触不及防,覆水难收。
订婚宴会,顾南城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萧清然曾经住的房间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整整一天一夜。待顾卫华及佣人发现时,他已重度昏迷不醒。